
辣椒红了。通讯员 摄

阿婆与辣椒。通讯员 摄
水运宪
早些年,我的一位大学同窗在江西当过好几届文联主席。此公性情豪爽,有一次专程来湖南,在长沙聊发少年狂,忘情喝了三天大酒。返程那天我亲自开车送他回南昌,一路神侃,忘乎路之远近。实在意犹未尽,他竟然把我也强留了三天。自然又是杯深酒满、歌舞开怀,无束无碍。临别时忽然觉悟,此公在江西,我在湖南,一江一湖来去往复,这不就是走江湖吗?顿觉十分有趣。
其实湖南紧邻江西,性相近,习也相差不远。两省接壤的萍乡、醴陵、浏阳地区,语言颇为独特,唯有本地百姓知道相互的方言多有差别,在外地人听来,完全同腔同调。反正听不懂,就觉得那是一个地方的口音。至少地理环境无甚差别,气候条件大致一样,两地饮食起居种种习俗基本相同,尤其是嗜辣如命。有一种貌似科学的解释,说那是因为湿气过重,外伤关节内侵脾胃,只好借助剧辣发汗驱寒。湘赣交界的萍、醴、浏地区山高水冷,全年四季每天离不开辣椒,已然形成了千百年来的民间习俗。
想来也有些道理,国内其他高寒地区都偏好吃辣椒。比如四川,比如重庆,尤其贵州山区,吃辣也十分了得。东北那边虽然干冷却不潮湿,所以他们并不流行吃辣。东南沿海地区更能佐证这一点,海洋性气候除了台风,一般都阳光和煦,温文尔雅。江浙一带的朋友们无不心境甜美,因而喜吃甜食,就连说话都吴侬软语,自然是享受不了辣椒那种粗暴的东西了。
而湖南人民差不多都痴迷于那一口辣椒。有位北方女作家问长沙市文联主席,你们当地人到底多能吃辣?回答说,长沙人炒辣椒都要放辣椒。
有一年我打算去湘西采集写作素材,当地文联主席在电话里劈头就问,能吃辣椒不?吃得辣你就过来,吃不得,趁早打道回府。问他什么原因,他说你不是要写剿匪题材吗?你晓得当年的土匪怎么说的?要吃辣子不怕辣,要当土匪不怕杀。你要怕辣,人家见都不想见你。
去到那里才知道,文联主席此言不虚。武陵山和雪峰山两大山脉横贯于当地,湘、鄂、川、黔四省边境线在那片区域犬牙交错,地理条件使然,自古就属于四不管地区。元末明初便流寇横行,匪患绵延数百年,史书是有记载的。当然,这与辣椒原本无甚相干,奈何那边的朋友性子刚烈,脾气暴躁者众多,他们又偏偏特别能吃辣椒,于是“不怕辣”和“不怕杀”就合辙押韵了。
那次我在湘西八个县前后采访了七个多月,起先还勉强能忍受,越往后越难以坚持。除了文联的朋友陪伴,当地军分区还指派了一名宣传科长协助,这几位军民天性嗜辣。明明做了好几碗菜,偏偏又要在火炉上架起一口大铁锅,把桌子上四五碗做好的菜一股脑倒进去,加一瓢水,再抓上几把干辣椒扔进去,呼呼啦啦一通乱炖。日复一日围炉品辣,于我来说那是绝对接受不了的。
州文联主席年近六十,土生土长,小时候读过私塾,是位老知识分子,对于吃辣的看法似乎比较客观,他说,不吃辣的人嘛有修养,少吃辣的人呢有涵养,经常吃辣的人那叫懂疗养。当然啰,拼命吃辣的人又显得没教养。怕只怕能吃辣的人,后来又吃不得辣,那就只剩下用轮椅送到老年公寓去颐养了。
江西朋友吃辣椒也是神勇无比。我那位同窗学友特喜欢吃腐乳,他那腐乳是自己亲手做的,每年都要送两坛给我。那东西我也很爱吃,可就是吃不了他做的那种。客观地说,他那腐乳绝对美味,外表红艳内里白嫩,初尝一口,简直鲜得无法形容,紧接着便辣得人额头冒冷汗。
前不久与几位来自南北各地的作家朋友特意去萍乡领略了一次“江西之辣”,行走下来眼界大开。都知道那边的人能吃辣,没料想生产和加工辣椒在那里已经形成了一条完整的产业链。那天去到一个叫上栗的县,乡村公路旁边接连出现了几座非常现代化的展示场馆。里面的布局和摆设令人眼睛一亮,尤其那些独具地方特色的各类农副产品,还真不是一般连锁店寻得见的。
大厅正中间布置了很大一个展示台,上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的辣椒加工产品,当即便吸引了大家的目光。有一种用小玻璃罐包装的辣味萝卜干,外包装分为多种颜色,标明了辣味的强烈程度。有微辣款、中辣款、重辣款,特别醒目的还有一种爆辣款。“爆辣”两个字当即令众人咋舌,纷纷上前围观。
展厅服务员是个小姑娘,见大家很有兴趣,便取过一只爆辣款的玻璃罐,当众拧开盖子,微笑着请大家品尝,吓得作家们连连退后,唯恐避之不及。
能吃辣不能吃辣,不能以地域区分。以喜好吃辣闻名的地区,不能吃辣者大有人在。即便喜好清淡甚至偏爱甜食的上海、苏杭一带,能吃辣乃至喜好爆辣者也不在少数。
普天之下,山区老乡喜欢吃辣,平原老乡很多人照样喜欢,海边人氏应该也有此类高手。据我所知,海南岛五指山一带出产一种指尖大小的辣椒,号称“黄灯笼”,别名“小米椒”,外表晶莹剔透,辣得极其凶猛。
话说回来,我以为无论从广义或者狭义方面来衡量,江西、湖南吃辣还是独占鳌头。江湖地位难以动摇。
既然全国各地都有如此众多喜好食辣的消费人群,萍乡这一带的乡亲因势利导,就地取材,积极开发特色辣椒产业,的确不失为一种生存之道,更是一条别开蹊径的致富之路。
责编:刘畅畅
一审:印奕帆
二审:蒋俊
三审:谭登
来源:华声在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