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鲁番三文鱼养殖基地。周云峰 摄
胡宇
长沙往吐鲁番的航班从河西走廊进入新疆。
时间是中午,晴空无云。从飞机舷窗往下看,满目是灰褐色的深沟纵壑,寸草不生的荒山连绵无际。
飞机落地的吐鲁番,是中国大陆海拔最低甚至低于海平面的盆地,也是荒山戈壁环绕的一个著名绿洲。
从机场出来的公路一侧种植了密密的白杨,另一侧是光光的戈壁,即使在有树的地方,树下也是光光的地面,草色是绝无的。很显然,戈壁和沙漠才是这里的本来模样,只有人类顽强精准打理的地方,才有些许树的绿意,才有生命的生气。
公开数据显示,吐鲁番市平均年降雨量16毫米。首先,我对这个数据没有感觉,对比了湖南的年平均降雨量是1400毫米左右之后,才有了直观感受。况且吐鲁番的雨基本上降不下来,因为还在半空就直接蒸发了。
一位工作人员帮我提了行李进酒店,并告诉我连续两晚都将住在这里。
当晚喝了一点酒,是当地特产白粮液。见到老朋友高兴,我乘兴多喝了一杯,回到酒店后倒头便睡。然而睡梦中一直在找水,却怎么也找不到水,焦虑万分,最后我渴醒了。
起床灌了一大杯水后,看时间是凌晨四点多,走到窗前,但见院子里暗影氤氲,近处的路灯下树影婆娑。
白天,在吐鲁番博物馆看到了巨犀,我当时的确是被那巨大的怪兽震撼了。那个名叫“吐鲁番美丽巨犀”的化石,长9米,高5米,是我国发现的唯一完整的巨犀骨架,也是目前世界上最为完整的巨犀化石之一。巨犀生活在距今2400多万年前的渐新世,活着时体重约30吨,是继恐龙之后曾经在陆地上生存过的最大的哺乳类动物。
巨犀是食草性动物,这样体重的巨犀,一天的食草量大约在500公斤。很显然,它生活的地方必定是水草繁盛之地。由此可以推测,曾经的新疆,曾经的吐鲁番这一块,草木丰美更盛于今日江南。事实上考古学家也证实了这一点,更远古的时候,亿万年前,此地甚至是海洋。只是时间和自然的力量太过强大,沧海桑田,现在已完全不能复认。
第二天的餐桌上居然有一大盆三文鱼刺身。
来新疆之前,我对这里的美食想象有烤羊肉串、大盘鸡、烤全羊……唯独没有鱼,更不会想到有鱼刺身。
现在,白色瓷盘配着色泽鲜明、橙红剔透的鱼肉,摆在面前,不仅勾起了我强烈的食欲,更勾起了我强烈的好奇心,据说这是本地产的三文鱼,沙漠里怎么还会有如此珍贵的鱼类呢?坐在旁边的陈主任说,这正是他所在兵团十二师221团的“异想天开”。
吐鲁番盆地少雨,但周边有天山雪水的来源。为了让天山雪水能到达盆地并得到有效利用,这里的人们很早就发明了“坎儿井”——利用山体的自然坡度,将渗入地下的积雪融水,引出地表进行灌溉的伟大水利工程。我曾实地深入察看坎儿井,透过竖井幽深的光,看到地下暗渠涌流的冰凉雪水,深深为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和勇气所折服,这也是吐鲁番能成为绿洲的生命血液。
221团驻扎吐鲁番,对口支援的湖南干部团队,一直探寻如何发展新的产业。在得知天山雪水透明优良,水质环境适宜于虹鳟鱼生活后,他们引入了投资商开展虹鳟鱼的养殖。养殖场将坎儿井的水导入,经渔业养殖后,通过沉淀、曝气、生物净化等方式,再将水导回坎儿井,在没有增加用水指标的情况下,额外多了一个增收渠道,投产以来,成效不错。在水贵如黄金的吐鲁番,居然有此养鱼创举,确实是“异想天开”。
曾经听说在北美的死亡谷沙漠里,生活着一种鱼,它凭借沙漠里仅有的一点水源生活,当地表水干涸时,它能在沙地里爬行,掘进湿润地层,顽强地保持生命,此鱼名为沙漠鱼。
而我在干旱的吐鲁番,竟然真实地看到了水中嬉戏的虹鳟鱼,品尝到了美食桌上的三文鱼,这实在是未曾想到的奇迹。当我重新回看这片干旱的大地,想到的不再只是苦寒荒漠,而是广袤无际的绿色农田,楼宇林立的现代城市,自由游弋的沙漠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