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石门文庙位于常德市石门县,为第八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文庙始建于北宋皇祐四年(1052年),明弘治十七年(1504年)迁至现址,现存文庙为清乾隆年间重建,建筑按南北中轴线对称布局,分三进,由南而北分别为照壁、泮池、棂星门、大成门、大成殿、崇圣祠、尊经阁、礼(乐)器库及东西两庑。现泮池、大成殿及鼓楼为清代原物。
龙跃
冬天的早晨,雾霭轻薄,遮不住东升的太阳,气温刚好。阳光下,城里的马路和高楼层次分明,建筑物玻璃上活泼地闪射光线,远行人急不可待地向往着目的地。城里的阳光和乡下的阳光变换间,一路向西的高铁,把我带进闹市中心的石门文庙。
石门县城楚江镇的车站路,繁华的老城火车站旁,文庙掩隐在临街参天古树丛里,宽阔的马路从门前穿过。文庙是石门保存最完好的古建筑群,始建于宋皇祐四年(1052年),此后移址,经历代扩建始成如今规模。
正门开启,我迫不及待准备率先进入,志愿担任讲解员的石门博物馆老馆长一声“慢着”,我只得收回抬起的脚。老馆长说,文庙是讲周礼的地方,先迈左脚,左进右出是最起码的礼仪。我们按捺急切心情,在前坪听老馆长讲解进门礼仪。这才端详文庙大门上“开九州教化之先河,启四海文明于后时”的对联,两边有一对古色石狮,给文庙平添了庄重和严肃。
听毕,我们虔诚地轻移脚步,走进单檐歇山顶头门,来到文庙院里。文庙坐北朝南,呈南北中辅线对称布局,树木掩映,黄瓦红墙,庭院里建筑错落,新旧互补,地面用麻石铺就,居中有半月形泮池。泮是古代天子诸侯举行宴会或作为学宫的宫殿,学校前面的水池叫泮,后来把入校也叫入泮,曲阜孔庙,南京夫子庙等所有文庙里都有泮池。池上有加装护栏的小石桥,桥栏阳雕文房四宝,暗刻八仙图案,称“状元桥”,石门文庙的状元桥单拱,跨度10米,形如元宝,泮池状元桥两侧有道贯古今楼。经过状元桥两端的踏步、抱鼓,便是与泮池相映生辉的棂星门。泮池、石桥、门楼勾连互通,间植古树,相映成趣,共生肃穆。庭院两侧有钟鼓楼对峙并立,百米相距,一阵微风轻拂,飘零的黄叶在院中合着钟鼓楼里晨钟暮鼓的遗响,圆舞般飞旋挪移。阳光普照的院里,说不定哪个不起眼的角落,或是缝隙里还珍藏着挥之不去的历史。我们不敢惊扰,不敢移步,连说话都变得窃窃起来。让古今一贯的风,飘散着落叶。
石门文庙棂星门。通讯员 摄
第一进四合院由大成门、左边的文官厅、名宦祠、东碑廊,右边的武官厅、乡贤祠、西碑廊,和棂星门构成。棂星即是文曲星,牌楼四柱三门三楼,高8.7米,主楼明间七彩斗拱五攒,次楼七彩斗拱三攒,正间、次间大小额枋两面都有二龙戏珠,五龙捧圣,双龙朝阳镂空木雕。大成门,名取“孔子谓集大成也者”之意,又称戟门,砖木结构,单檐硬山顶。山墙两端泥塑人物山水、飞禽走兽,正脊两端有鸱吻,中置宝瓶,盖黄色琉璃瓦,面阔三间,有联两副,其一:文章警世春秋笔,道德冶人民族魂。其二:道德芬芳沁四海,文章经纬耀千秋。
据老馆长说,文庙平时只开大成门东西二侧门,中门要待当地人中了状元祀奉孔子时方能开启。可惜明代以来,澧州无一人中状元,因此中门始终没打开过。但如今石门文庙的大成门常年中门大开,莘莘学子和广大游客都可堂堂正正穿过大成门中门去拜祭孔子。大成门进深12.4米,内顶饰草龙彩绘。穿过大成门,来到第二进四合院。由大成殿、大成殿前左边东庑、钟楼,右边西庑、鼓楼,加上大成门后墙构成第二个四合院。比第一个更幽静、古朴。大成殿是文庙主体建筑,重檐歇山顶,黄色琉璃瓦,飞檐高翘,面阔五间。大成殿前有石砌月台,安放由香港孔教学院汤恩佳博士捐赠的高3.4米的孔子铜像。
初冬的阳光不火不辣,枝叶间,红亮的阳光投射到院里,分不清是秦汉还是今时的那束光,把庭院和古香铜色的圣人通体照射得泛光。我们伫立在孔圣人袍下,欲行礼拜时,龙馆长说拜谒圣人也有文庙的规矩,他静立片刻,开始给我们示范,只见他正立圣像前双手合十,俯身打恭,然后伸出双手,分开手掌呈捧接状收于胸前,一拜再拜三拜即为礼成。这种庄重的礼拜,我们有种接受洗礼般的重生感,朝拜时骨架都变得斯文起来。
大成门后墙有对联“钟鼓鸣朝暮朝重暮复过眼烟云知多少,仁义贯古今古往今来铭心夫子有几人”使文庙的文气变得昂扬厚重。正厅左右各有一间大房间,应该是初时的讲堂,右侧房里桌椅板凳齐全,左侧开辟成陈振亚烈士纪念馆。陈振亚,石门磨市龙岗人,早年曾就读于石门文庙,是中国共产党早期革命者,毛岸青妻邵华将军的生父。当时,陈振亚与王尔琢、郑洞国被誉为“商溪三杰”,1939年8月陈振亚转道新疆到苏联治伤,被盛世才暗杀,年仅38岁。我们一行人在纪念馆里边走边看,我豁然开朗了,文庙里开辟烈士纪念馆是否妥当的疑虑打消了,石门人给文脉注入了血缘的要素。
物像静默,文庙不语。临别离时,老馆长用几乎恳求的语气,请我们去看后院。他略带遗憾地告诉我们,后院没有什么,就是一片荒地,和荒地底层里被埋没的古建筑遗迹,还有正在移植的老树。原来,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石门文庙经历了劫难,被冠上“封资修”遭人为的破坏,建筑受损,砖瓦条石等被当地居民随意拆除,挪作家用,院里房屋大多分配给政府机关作为办公用房。龙馆长指着新修的围墙圈出的荒地说,这里原本是有崇圣祠和尊经阁三进两栋的,早年连地基都划拨给了别的单位,石门文庙一度被肢解得七零八落。老馆长从开始工作起,就在石门与文庙打交道。他从事文保工作几十年,一生执着地寻访和收集文庙散落在民间的文物,常德、长沙和北京跑了多少个来回,他自己没有数;寻访当事人上千,甚至还摔断过肋骨。如今虽然退休,但后院地基终于被文庙收回,他有生之年,唯一的愿望就是在后院恢复崇圣祠和尊经阁。老馆长走到后院边沿,用手扒开新泥,指着露出的地基,动情地告诉我们,挖出并被鉴定是当年的地基时,他总算放心,有了指望。对石门文庙的保护和恢复原样,没有报酬,他也愿干到动不了的那一天。
我们参观结束后,老馆长请我们到他在文庙暂住的房间里稍事休息。原来他早喊来自己的老伴,给我们摆上了石门柑橘,泡好了石门银峰,两老一个劲地要我们吃喝,“你们来了,老头子才舍得拿出来招待的。”他的老伴说得真诚,我们也享受起石门的特产来。老馆长玩魔术似的端来一脸盆水,摆在茶几上,问大家:“这可看成浩瀚的海吗?”我们齐声说:“能”,他又拿出一管老式水笔说:“我手里拿的算是文庙了”,对着水面,老馆长滴下一滴,顿时,墨渗透了全部水面。老馆长眼里带着泪笑着,表情只有欣慰,他边送我们边说:“是遍布各地的文庙、书院、学堂,成就了中华文化如海般浩瀚,我们只有发扬光大,没有理由不保护。”
从栅道出来时,门卫拿留言簿让我留言,我翻看了一下,湖南湖北的,北京上海的,深圳港澳的……全国各地还有欧洲美国的都来过。石门文庙没有秦淮河上南京夫子庙的精美,没有曲阜孔庙的位尊。但历史的天空里,石门文庙和遍布各地的文庙一起,中华文化才点墨成瀚。于是我在簿上,恭敬签下了“点墨成瀚如文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