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丨沈小丁
摩尔根的名著《古代社会》,将人类历史划分为三个时代:野蛮时代、开化时代、文明时代。摩尔根认为,人类的文明“开始于音标字母的使用和文字记录的产生……石刻象形文字亦可以认为是文明时代开始的相等的标识”。
摩尔根的历史观,文字记录的产生是野蛮与文明的分野,标志着人类社会由野蛮跨入文明的门槛。
英国历史学家阿诺德·汤因比认为,文化是一个社会成员内在和外在行为的规则,文化作为人类的行为“规则”不是由生物遗传而来的,文化是在历史业已成形或重复出现的成分,文化是历史可被认知的一面,文化含有价值。
古埃及文明、巴比伦文明、古印度文明、中华文明是世界四大古老文明。与前三种古文明相比,中华文明是唯一的从未中断过的文明。今天生活在中国这片土地上的人是那创造古老文明的先民的后裔,在这片土地上是同一种文明按照自身的逻辑演进、发展,并一直延续下来。
同时,中华文明在发展过程中显示出巨大的凝聚力,不仅没有中断,也没有分裂,只有新的文明因素增加进来,而没有什么文明因素分离出去成为另一种独立的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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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战国时期的长沙及其地名由来
中华文明上下五千年,商代出现甲骨文字,这是汉字的正源,距今已有3000多年了。据文史学家研究,长沙有文字可考的历史达3000多年之久。以摩尔根史学理论纵观历史,长沙文明史与中华文明史是基本同时期产生。
传说中,大禹治水中的大禹即为夏朝的开国君主,所治理的即为中原的黄河水灾。
中原地区是中华文明的摇篮,夏是最早在中原地区建立的王朝。古代的中原人,称居住在北方的人为狄,居住在东方的人称为夷,居住在南方的人称为蛮,居住在西方的人称为戎。
春秋战国时期长沙属楚国,地理方位相对中原地区是南方,所以称之为“南蛮之地”。远古时期,这片“南蛮之地”却有高度发达的农耕文明,在湖南澧县城头山遗址中发现世界上最早的水稻田,距今约6500年。
“长沙”作为一地名最早出现在先秦文献《逸周书·王会篇》。其中记载公元前11世纪周公营建雒邑竣工后,周成王大会诸侯方国的盛况,当时“长沙鳖”是作为方物贡献给周王室的。方物以地而名,可见长沙当时已是很有名气的地方。
周王室营建雒邑(洛邑)图。洛邑竣工后成王即令各方诸侯前来朝贺
《战国策·赵策》中有“长沙之难,太子横为质于齐”。战国时长沙属楚国版图。屈原《楚辞》名篇《怀沙》,据李玉注:“《怀沙》,寓怀长沙也。”1986年湖北荆门公元前300多年楚国的包山2号墓中出土一批竹简,其中两件有“长沙”之名,一为“长沙正龚怿”,一为“长沙公之军”。以上资料证明,长沙地名的出现至少不晚于战国中期。
楚文化具有一种独特的浪漫气质。这种浪漫气质虽然包含一种原始巫文化的痕迹,但它在审美形式上却给艺术增添了斑斓的色彩。汉代文学家王逸在《楚辞章句》中说:“楚有先王庙及公卿祠堂,图天地、山川、神灵琦谲的诡,及古贤圣、怪物行事。”
长沙从何得名,历来说法不一。如有长沙星、万里沙祠、沙长如米、橘子洲形长及沙土之地等。
五一广场上“长沙星”的故事
长沙濒临湘江,处于湘江下游,地势平坦,江面开阔,水流舒缓,亿万年来,从上游冲刷的泥沙沉淀,堆集在江心,湘江长沙段出现多处长条形沙滩,如兴马洲、鹅洲、巴溪洲、柏家洲、柳叶洲、橘子洲、傅家洲、浏阳洲、龙洲、月亮岛、香炉洲、冯家洲、蔡家洲、洪洲、甄皮洲15个洲岛。
尤其是橘子洲,处于长沙城区的江心,与古城长沙朝夕相处,生活在湘江边的古人出自直观,根据地貌特征而命名长沙,约定俗成,流传后世。长沙由地貌特征来命名的说法比较符合常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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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战国到清朝:长沙古城发展简史
战国时代的城市规模,《战国策·赵策三》这样描述:“古者,四海之内分为万国,城虽大,无过三百丈者;人虽众,无过三千家者。”商业城市兴起,“三里之城、七里之郭”普遍出现,“千丈之城、万家之邑相望”。《太平御览》记载:“楚之郢都,车挂毂,民摩肩,市路相交,号为朝衣新而暮衣敝。”
战国七雄中的楚国
战国时长沙成为楚国南部重镇,也就是楚国时长沙开始筑城。据考古发掘和文献考证,以今天的地名标识,城区范围东起黄兴路和蔡锷路之间,南到坡子街一带,西临下河街,北抵五一路与中山路之间。
西汉开国,长沙王吴芮在楚城的基础上筑临湘故城,其具体位置东起东牌楼、南阳街,南达解放西路,西临太平街,北止中山西路、又一村一带,也就是五一广场及周围地区。
从那以后,长沙城不断向四周扩展,但城中心位置历2000多年没有改变,这在世界大城市中并不多见。这也是长沙老城区具有很大传承性的重要原因。
唐代长沙城轮廓再现。制图/潇湘晨报 邹玉洁
唐代的长沙城向北延伸,今天长沙营盘路附近,由西至东,同一轴线保留了活源桥、培元桥、孙家桥、文星桥、司马桥、戥子桥等地名。虽然这一组“桥”早已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可是这些带“桥”的地名,可推断那儿曾经有一条拱卫长沙北部城垣的护城河。
宋代,长沙城进一步向外扩张。西濒湘江的长沙城已南扩至南门口,北至湘春门,东至浏阳门(浏城桥)。宋代长沙称为潭州,行政区划作了一次重要的改变,将潭州一分为二,城北为长沙县,城南是善化县。一城两县,分而治之的格局一直延续至清朝末年。民国伊始,长沙、善化两县归于一统。
明代,长沙开始大规模修筑城墙,绕城7公里的城墙开9座城门,每座城门入口对应着一条正街,沿着正街朝城内行走,两翼展开一条又一条横街。150多条横街纵横交错,构成整个城市街巷的骨架。明代形成的长沙城市格局一直影响到今天。
长沙古代城域变化示意图
清代,长沙商业更趋繁荣,长沙、善化两县多次对长沙街巷进行修缮和改造,以致“城池崇屹,甲于他郡”。今天芙蓉区马王街、化龙池一带,天心区坡子街、太平街一带,开福区潮宗街、通泰街一带尚存的老街老巷,其街巷走向、建筑布局、街道名称等,在清代已定型。这也可以从清代留下的长沙城区地图中得到印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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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沙人,生于斯、长于斯、恋于斯
古代先贤在建设长沙的时候,把自己的内心世界全都放在物质空间里,他们怀有一种“吾土吾民”的文化情怀,一种承载着山川人物的文化基因,一种贯通古今的历史精神,一种基于地方自豪而展现出的文化自信,长沙的每一条街巷成了这一方水土最重要的标志和记忆。
湘江由南向北,从古城长沙西侧流过。洪水周期性泛滥,河道左右摆动,江水不舍昼夜地冲刷着河岸,孕育了古城长沙。湘江之水,如同甘泉,滋养了生灵,滋养了城市,滋养了文明。长沙这座历史文化名城,伴水而生,因水而灵。
经历3000年的发育成长,古城的内涵博大,气氛浓郁。中国人素有“家园”“故乡”的文化传统,表达一方人与一方水土的关系。人物、土地、城区、街道、生活、历史、理想、未来,融为一体,成为家园意识最好的物质载体。
生于斯、长于斯、恋于斯的长沙人,受到古城的文化熏陶,文明浸润,知之愈深,爱之弥坚,一生一世无法抹掉对这座城市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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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理与历史相互交织,相互融合
地图的经线和纬线,纵横其间,一个个交汇点标记着地理方位。中国近代著名地理学者邹代钧道:“地理是学术的根荄,政治的基础。” 一图之考,察图上风云。房龙在《世界地理》中指出:“历史是地理的第四度,它赋予地理以时间与意义。”地理与历史相互交织,相互融合。
老地图如同历史的投景,一条条朴实无华的线条,描绘为城市纵横交错的街巷,构架成文化的肌理,记录文明的履痕,折射出时代的变迁。
一个老地名如同一个故事、一个传说,让人动容;一个老地名记录一段历史,让人追古思今;一个老地名又是一个典故,让人知名知史;一个老地名成为一个标志,让人见名知景。
漫步在长沙街头,一条古巷,一堵古墙,一座古宅,一眼古井,跟人们默默相遇,在人们心灵中撞击出沉甸甸的历史火花,或让人愉悦陶醉,或让人叹惋悲愤,或让人希望奋进,甚至得到心灵的净化。
时光的流逝,恰如北去的湘江之水,不舍昼夜,不仅把已经发生的,而且终将把正在发生的,以及行将发生的一切,裹挟而去,统统汇入历史的投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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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城市的记忆——老地图中的长沙
长沙是国务院于公布的首批24个历史文化名城之一。《一个城市的记忆——老地图中的长沙》,以老街老巷为经线,以“历史”“文化”为纬度,将可以度量的城市空间与难以度量的历史文化相互交融,娓娓道出古城长沙的民俗风情。
地图的一个难以察觉的美妙之处,那就是让观看地图的人相信这个视角是真实的,忘记自己站立的大地,忘记手中仅仅只是一幅地图。
此时此刻,观看者既融入地图之中,又超然于地图之外。在地图上找到自己的位置的同时,观看者也在想象自己身处地图之上。片刻的凝神,超越了经验,超越了时空。
朋友,但愿当你阅读书中的旧地图、老故事时,如同徜徉在长沙老街窄巷之中,有意无意之间撞见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