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极于赵宋之世

2024-01-19 09:29:56 [来源:华声在线] [作者:晏建怀] [编辑:刘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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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建怀

群雄逐鹿、战争频仍的五代之末,赵氏兄弟乘势而为,通过陈桥兵变而黄袍加身,短短数年即戡平大乱,底定天下,实现了中原的基本统一。

无论成王败寇,历史人物总是很难一言盖棺论定。赵匡胤取天下于恩公英年早逝之后、孤儿寡母之手,以武将坐大而兵变陈桥驿。斥之为卑鄙小人、无耻之徒者大有人在。然而这个枭雄,在黄袍加身的过程中却能够迂回曲折,善谋良方,非万不得已不开杀戒,正如王夫之在《宋论》中评价说:“兵不血刃而三方夷,刑不姑试而悍将服。”就此而言,开国之君论仁善,唯有宋祖了。

兄终弟及虽不乏历史成例,却给人们留下了无数臆想的空间,让赵光义在历史的背影里显得格外阴鸷,颇不可解。这种猜测,遮挡了许多正当名分而又自然而然的事实。赵氏兄弟起家什伍,打从跟随后周世宗柴荣西征河东、北拒契丹开始,赵匡胤的每一个战功,背后莫不有着赵光义的鲜血和汗水。赵匡胤举事,禁军中固然有“义社十兄弟”的桴鼓相应,但身边最肝胆相照生死相随者,则舍赵光义无他。尤其是赵匡胤上位前后,居中联络,策划指挥,莫不是赵光义蹈险亲为。可以说,太祖上位,赵光义居功至伟,更何况还有二人生母杜太后的“金匮之盟”呢。

后人还有一种误解,认为陈寅恪所谓“造极于赵宋之世”的“华夏文化”,乃赵匡胤之功。其实并非如此,或说并非完全如此。如果拨开那些道听途说人云亦云的历史迷雾,你会发现赵光义倒还真是颇具文艺范儿。北宋朱长文《琴史》评价他:“天纵多能,博总群艺,书冠神品,棋登逸格,至于今古音律,罔不研精。”赵光义发展文化不遗余力。他在位期间,专门组织一批博学鸿儒编撰了《太平御览》《文苑英华》《太平广记》等三部大书。他在位时间长,除了北方强敌辽国所占领土,西边夏国偶有骚扰之外,其他有关边疆的问题都在他任内基本解决。经历战争,人们渴望休养,他总结唐末五代以来藩镇割据、战乱经年的教训,顺时应势地制定推行了“偃武修文”的国策,发展生产、广征图书、扩大科举、重用文人。后面北宋七位继位者,都是他的亲子亲孙,他们继承他的衣钵,推行他的国策,将“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理念一以贯之,这才最终形成了北宋文化的空前繁荣。

然而“全则必缺,极则必反”,文化的繁荣一方面粉饰了盛世的画卷,另一方面也滋生了奢靡享乐之风。继位者天真地以为定一策而能建万世之安,非但不与时俱进,反而在报喜不报忧的盛世谎言中迷醉,拘泥成法,因循苟且,承平累日,不知变通,短短四五十年,便累积成如范仲淹所谓“官雍于下,民困于外,夷狄骄盛,寇盗横炽”等一系列社会弊病。北方虽与辽国签订了“澶渊之盟”,辽军依然兵不解甲,马不卸鞍;西边的夏国乘机崛起,骚扰不断;国内则官吏横暴,寇盗四起,老百姓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内外交困,险象频发,宋王朝岌岌可危。在此险极关头,先有仁宗以范仲淹开启“庆历新政”,后有神宗用王安石主持“熙宁变法”,希望通过这种官僚体制改革和利益调整,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谁知下药虽不算猛,用心却太急,求果愈切,阻力愈大,在既得利益者的极力反对和合力围攻之下,改革既匆匆,结束亦草草,两次改革如出一辙。

改革失败,一切反弹,旧病未愈,新疾又生,而最突出的,是因改革而产生的新旧党争。自“庆历新政”以来,改革仿佛是士大夫升迁的那根撬棍,许多人通过支持或反对改革而一步登天,借党争上位者大有人在,交相倾轧,水火不容,使本已疾病缠身的北宋渐渐由痼疾演变成绝症。随着金兵南下,屠戮中原,“靖康之变”那惨绝人寰的悲剧便毫无意外地发生了,实堪浩叹。对此,当国者或不自知,忠义之士却痛感为国家民族的奇耻大辱,因谓之“靖康之耻”。

北宋自太祖开国,传至钦宗,共历九帝凡一百六十七年。有一个值得关注的点,就是北宋几乎从未发生过皇子之争和宗室之乱,除了一个所谓的“八贤王”在历史传说中若隐若现之外,其他宗室贵胄参政者名不见经传,更无后宫、外戚、宦官把持朝政残害忠良等历代频现的祸患,在宋王朝台前当国指点江山的,都是那批秉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有着济世救民情怀的书生文人,可以说他们才是有宋一代真正掌握施政实权的中流砥柱。

择要而言,这种结果的成因之一,便是北宋皇帝极其爱才,尤以仁宗为最。仁宗用人只要品学,不问来路。正因为他内心有这样一把尺度,新人如雨后春笋般涌现,荟萃一时。北宋文气盛而血气淡,涌现了一大批文人政治家,巨公辈出,繁星璀璨。而且,正是这群鸿儒硕彦的影响引导,最终将华夏民族之文化推向了历史和世界的巅峰。

(《北宋群星闪耀时》,晏建怀 著,中国友谊出版公司出版。本文为该书前言,有删改)

(一审:谢振华 二审:余画 三审:文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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