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党绝对忠诚要害在‘绝对’两个字,就是唯一的、彻底的、无条件的、不掺杂任何杂质的、没有任何水分的忠诚。”习近平总书记多次讲述陈树湘断肠明志、绝对忠诚的故事,强调“无论我们走得多远,都不能忘记来时的路”。
李鹏飞 庄居湘 范亚湘
金秋时节,地处长沙之北的影珠山披着绯红、橙黄、绛紫、翠绿的秾丽色彩。满坡金灿灿的稻谷,山风拂过,层层梯田稻浪翻滚,直接云天。山中间以石径农舍,茂林修竹,蝴蝶翩翩起舞,白鹭自由翱翔,俨然一幅精美绝伦的山水画。
天如海,山如盘,视野阔。秋高气爽,正是人们前来影珠山登高远眺、一展襟抱的美好季节。
山下,一支支举着红旗的队伍或者三五成群的游人,纷纷走进长沙县福临镇福临铺社区枫树湾的树湘文化广场、陈树湘故居,在那红彤彤的枫树下寻觅、追思、宣誓……
1914年秋,长沙地区遭遇大旱,庄稼颗粒无收。年仅9岁的陈树湘跟随父母沉重的脚步,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枫树湾,逃荒到长沙小吴门外的陈家垄,一家人靠租地种菜、卖菜、帮厨、打杂勉强维持生计。
1934年初冬,湘南满山遍野的枫叶如火如霞,中国工农红军第34师师长陈树湘为了掩护党中央和红军主力渡过湘江天险,在惨烈的湘江之战中身负重伤,不幸被捕。“宁死不当俘虏!”他趁敌不备,毅然决然地用手从伤口处掏出肠子,用力绞断,壮烈牺牲,实现了“为苏维埃新中国流尽最后一滴血”的庄严誓言!他那断肠明志、绝对忠诚的壮举,幻化成一棵棵挺拔的枫树,红遍湘江,红遍中国!
美丽乡村处处静美,英烈故事却动人心魄。最近几年,影珠山已成为人们向往的地方,前来树湘文化广场、陈树湘故居参观、瞻仰的人一拨接着一拨……
一
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毛泽东《沁园春·长沙》
“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 阳光明媚,登临长沙杜甫江阁吟诵伟人诗词,凭栏远望,岳麓山上白云悠悠,橘子洲头碧波盈盈,秋江如练,一路北上。
长沙市八一路538号,是小吴门外一处闹中取静的地方。上世纪早期,这里还是长沙城区的东北郊,一栋砖木结构的平房前有两口水塘,塘水清澈透亮,故名清水塘。其时,清水塘周边还只有几间简陋的农舍、瓜棚菜圃和阡陌小径。流落至此的陈树湘和家人就寄居在其中的一间农舍里,一家人起早贪黑地种菜、卖菜,闲时还去长沙城里的饭铺酒肆帮厨、打杂,可仍旧难以填饱肚子。
时光飞逝。转眼陈树湘已由一个羸弱少年成长为英姿勃发的青年,家乡重义尚武的传统和长沙街头爆发的革命风暴牵引着他的目光。“陈树湘原名叫陈树春,家乡人都叫他‘春伢子’,他从小就崇拜苏武持节不屈,钦慕岳飞精忠报国。”长沙县陈树湘烈士追思团发起人冯胜奇的爷爷冯福志是陈树湘儿时的玩伴,成人后,冯福志开了一家小染房,“那个时候,爷爷每次将染好的布匹送到长沙布庄后,就会到‘春伢子’那里落脚……爷爷生前经常给我讲陈树湘大爹(爷爷兄长之意)的故事。”
百年前,长沙革命知识分子致力于传播新思想,反对军阀统治的斗争风起云涌,一场革命风暴正在酝酿。进步青年陈树湘已没法一门心思种菜了。1919年,陈树湘受“五四”运动影响,参加了由毛泽东、何叔衡等新民学会成员发动的长沙反日爱国运动。冯福志曾多次告诉冯胜奇:“‘春伢子’这个人同情穷人,只要见到穷人被欺负,他就愤怒得像一团火……我每次去他那里,他都会想方设法包两个饭团塞给我带着在回家的路上吃。”
1921年10月,中国共产党最早的省级支部——中共湖南支部宣告成立。为了便于开展工作,支部书记毛泽东和夫人杨开慧一家租住在清水塘边的那栋平房里,这便是长沙人后来一直亲切称呼的“清水塘毛润之杨开慧故居”。
历史就是这样神奇。那段时间,经常有一俊朗帅气的年轻人边吸着烟边在清水塘边散步。他时而从水塘里掬水洗把脸,走到青葱菜地旁沉思;时而登上附近的小山坡,驻足眺望滔滔湘江之水和钟灵毓秀的岳麓山……这个年轻人就是毛泽东。
一日,刚刚卖完小菜回家的陈树湘看到了在菜园边漫步的毛泽东。“咦,这不是经常在街头演讲革命道理的毛泽东吗?”长沙县陈树湘断肠明志精神宣讲团团长杨义说,正是因为结识了毛泽东,“春伢子”方才从一个穷苦菜农走上了革命道路。
毛泽东左手叉腰,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点燃的一支纸烟,打量了一下憨厚的陈树湘,一口浓重的湘潭话问:“你是哪里人呀?”
“长沙县福临铺人。”陈树湘兴奋中夹杂着几分紧张。
“福临铺?那你可是有福之人呀!叫什么名字呀?”其实,毛泽东早就注意到这个没日没夜种菜的小伙子了,对陈树湘的勤苦耐劳十分赞赏。
“陈树春。”陈树湘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家乡人都叫我‘春伢子’。”
毛泽东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轻轻地摇着头道:“树春,树叶在春天发芽……”突然,毛泽东猛地弹了一下烟灰,烟头燃得火亮,“我看,不如把名字改为树湘,像一棵直插云霄的参天大树,树立在潇湘大地之上!”
“好!”陈树湘欣喜地朝毛泽东鞠了一躬,说,“谢谢您!”
毛泽东农民运动火红的第一块试验田,就肇始在陈树湘家那块租种的菜地上。从此,一个红色生命的始终,都维系在芙蓉国的千里湘江之上,而陈树湘也如这个名字所寓意的那样,“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在人生最美好的年华,矢志不渝,血洒湘江,将生命之树挺立于潇湘大地、中华大地!
二
山,刺破青天锷未残。天欲堕,赖以拄其间。
——毛泽东《十六字令》其三
天高气清,山峦叠翠。2016年秋,冯胜奇带着十几名陈树湘烈士追思团成员,第一次踏上了陈树湘最后战斗的湘桂边境。“我们在山林峡谷中穿行,就是为了追寻陈树湘当年的足迹,从先烈身上体悟信仰的力量。”
1922年秋,陈树湘加入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1925年7月,经滕代远、周以栗介绍转为中国共产党党员。1927年9月,陈树湘参加毛泽东领导的秋收起义,后历任红4军第31团连长、第3纵队大队长……他像当年在长沙小吴门外菜地种植、收获的朝天椒一样,成了一颗如火炬的“红尖椒”。
“毛泽东的用人风格就是,越是器重的人越放到风口浪尖上去激励去斗争!”杨义说,经过无数次的战斗洗礼,陈树湘迅速地由连队基层干部成长为一名红军高级指挥员。1934年3月,陈树湘被任命为红5军团第34师师长,在第五次反“围剿”中,红34师于福建泰宁一线击退3万余国民党军的进攻。“几乎在每一次激烈的战场上,都可以看到陈树湘冲锋陷阵的身影。”
1934年10月18日,陈树湘率红34师作为后卫部队参加长征。11月25日,中央军委命令红34师担任全军抢渡湘江天险的总后卫,面对湘江东岸密密麻麻的敌人,这意味着断后的红34师将成为“绝命后卫师”,随时可能遭遇敌人切断包围,导致全师覆没,而且这种危险正一步步逼近,连空气中都透露着紧张、危急。
11月29日黄昏,响了一天枪声的湘桂边境迎来了难得的安静。在道县蒋家岭的小道上,四骑快马直奔红5军团驻地而去。骑在马背上的是红34师师长陈树湘、师政委程翠林,100团团长韩伟、团政委侯中辉。此前,有通信兵送来紧急通知:“34师并100团指挥员速到军团部……”
陈树湘等走进红5军团指挥部,早已等候在那里的军团长董振堂和参谋长刘伯承两位军团首长的气色格外凝重,见此,陈树湘悄声对身旁的韩伟说:“任务非同一般!”
陈树湘的预料没错,少了往日的寒喧,军团长董振堂直奔主题:“有艰巨的任务交给你们!”
“为了中央和整个红军的命运,红34师愿意无条件地继续殿后!我们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管遇到什么情况,决不给红军丢脸!”陈树湘毫不犹豫地说。
刘伯承坚毅地说:“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交待完任务后,两位军团首长与陈树湘等4人一一握手道别。4人中唯一活下来的、后来成为开国中将的韩伟回忆:“当时,每个人的心情都很沉重,我们相握的手都在颤抖,有一种生离死别的预感笼罩在我们的心头……”
山岗云雾缭绕,寒风凛冽,茅草上冰冷的露珠溅落到急速行军的红军战士们单薄的衣服上……“我们追思团从道县的雷口关进入广西灌阳县,到达水车一带的茅铺、大营、德里和五家湾。这正是1934年11月29日深夜,红34师6000多名将士急赴广西阻敌的路线。”冯胜奇说,即便到现在,这条路都特别险,荆棘遍地,坡陡沟深。
前后左右早已集结了蒋、湘、桂10个师的三路强敌,红34师迎面撞向了敌人的刀刃,一张巨大的网如铁桶般将他们罩住。陈树湘别无选择,唯有率全师拼死抵抗,才能拖住如蚁群般的顽敌,确保党中央和红军主力安全渡过湘江。
红34师尚未立足,左、右两侧就受到夹击,突破敌军第四道封锁线抢渡湘江的阻击战旋即打响,陈树湘率领全师同10倍的敌军艰苦鏖战。“打退敌人,拖住敌人,争取时间就是胜利!”尽管战斗异常激烈,久经沙场的陈树湘仍是从容不迫地指挥着:“韩团长带100团从正面阻击,我和程政委分别从两翼挥师杀出!”
1934年12月1日,已归中央军委直接指挥的红34师接到了最后一道命令:“立即向湘江渡口转移,并且迅速渡江”向东折返,从三面顶住敌人的攻势。接连移防、变换阵地,还没等构筑好工事,敌人就潮涌而至。不过,长征以来一直殿后,红34师已经习惯了临危不乱地去分头抗击敌人,像钉子那样钉在山头,阻挡敌人向前推进。
苦战4天5夜,12月3日下午,当掩护最后一支红军主力渡过湘江后,虎口幸存的红34师已锐减到不足1000人,师政委牺牲了、政治部主任牺牲了……湘江血流漂杵,浮尸连江。
“为何敌人10倍于我还要苦苦坚守?为何身处虎口之厄还要奔突护卫?为何眼见身边的战友相继倒下还要推锋争死?”陈树湘烈士追思团的几位小伙子一边寻访,一边追问。“山,刺破青天锷未残。天欲堕,赖以拄其间。”冯胜奇说,直到读了刻在一座山头石碑上的这首毛泽东所作《十六字令》,几位小伙子才豁然开朗:正是因为信仰的力量,才能赴汤蹈火,砥砺前行!
80多年前,一批又一批追思团几位小伙子的同龄人,用他们那傲立苍穹犹如长剑的身躯和意志,义无反顾、战不旋踵,以鲜血和生命回答了后来人的追问:即使天快塌下来了,也要似巍峨的山那样挺直脊梁,傲然屹立,支撑着天得以铺展于浩瀚宇宙之间。追思团几位小伙子坚决相信:“寻找到的这个答案在当下依旧力重千钧、毫不褪色!”
三
对党绝对忠诚要害在“绝对”两个字。
——习近平《在全军政治工作会议上的讲话》
红军主力全部渡江西进,一连几天的战火散去,湘江两岸出现了少有的平静,唯有江水自始至终流淌着,时而气势磅礴、狂飙横澜;时而浮光跃金、浪恬波静。美国著名作家斯诺在其《西行漫记》中,称湘江是“中国南方一条绝美的河流”。或许,血色湘江亦是“绝美”的原因之一,何况这种“绝美”还在红34师上演。
更为险恶惨绝的局面已经来临,被劲敌阻截在湘江以东的红34师成为了一支孤军!
不断地冲锋、突围,红34师电台全部毁损。与中央军委失去联系后,陈树湘率领队伍杀出重围,沿湘江东岸北进。根据中央军委最后那道命令指示,意欲打回群众基础较好的湘南开辟游击区,可迎接他们的是四面山头上横卧着的豺狼虎豹。
1934年12月4日,红34师遭遇桂军残酷剿杀,仅有400余人突围。最可恶的是,往往红军还来不及喘一口气,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地方反动武装就会如同疯狗般扑来,仿佛非洲草原上一大群臭名昭著的斑鬣狗扑向一头因伤而落单的雄狮。
一天接一天,一战连一战,红34师消耗惨重。夜幕降临,枪声停顿下来。这是一个极美的夜晚,繁星缀满深蓝色的天空。冬天已经来临,高山上积了薄薄一层雪,疲惫不堪的战士们又冷又饿,纷纷捧起冰冷的积雪,艰难地往嘴里塞。雪水溶解了战士们体内所剩无几的脂肪,转化成最后搏杀的能量!
趁着夜色,陈树湘召开了最后一次师、团干部会议,决定分头突围。“置于死地而后生!”连续几天颗粒未进的陈树湘坚定地对战友们说,“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我们也要竭尽全力争取突围成功。万一突围不成,我们决不可以投降……绝对忠诚,绝对担当,誓为苏维埃新中国流尽最后一滴血!”
天一亮,韩伟带着100来名战士拖住敌军1000多人,掩护陈树湘等战友突围。韩伟被敌人给缠住了,所在山头被围得水泄不通。子弹打光了,蜂拥的敌人逼上来,企图活捉红军,韩伟和剩下的几名战士转身跳下了身后的悬崖……
12月10日傍晚,陈树湘带领仅剩的200多人,迂回到江华县桥头铺,欲强渡牯子江直奔湘南。忽然,从三面山头上钻出了大量敌人,陈树湘随手端起一挺轻机枪朝敌群猛烈地扫射,不料,一颗罪恶的子弹打穿了他的腹部,似有一根烧红的烙铁从肚肠间捅进来,热血喷涌而出……
陈树湘用皮带绑住伤口,躺在担架上继续指挥战斗。两天后,红军到达道县木田村,清点人数,仅存一名连长向担架上的陈树湘报告:“中国工农红军第34师,现在全师还有53人,其中轻伤15人,重伤7人,子弹103发,手榴弹21颗……请师长指示!”陈树湘扫视了一下他的战友,断然地说:“同志们赶紧突围,我和负伤的同志留下来掩护。从现在起,红34师只有同志,没有师长!”
陈树湘忍着疼痛,与负伤的战友一道浴血奋战,力图引开敌人,掩护其他的战友突围……
天旋地转,刀山火海,肝胆俱裂,柔肠九损。陈树湘在血红与惨白的意象中煎熬挣扎,犹如巨浪不断地奔涌,撞击,迸裂。
眼前的漫天血色变成了无边的漆黑,死神青面獠牙,黑咕隆咚地张着血盆大口……排山倒海的剧痛汹涌而来,陈树湘在浓稠的血腥里昏迷过去。
12月18日,陈树湘再次睁开眼睛,发现抬担架的已变成了敌人。抓到一个红军高级指挥员,敌人莫不弹冠相庆,雀跃献俘。赤胆忠心,怎堪失志?士可杀而不可侮!趁敌不备,陈树湘毅然用手从伤口处抠出了滑溜溜的肠子,两手奋力地上下撕扯,却因伤重力量不济而没能扯断。担架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他顺势将血色模糊的肠子塞进了嘴里,死死地咬住。上下两排牙齿间已没有了间距,陈树湘拼尽最后一口力气,双手抓住肠子向下狠劲一扯。鲜红的血似焊花迸溅开去,柔肠绷断了,血淋淋地拖了一地。惨不忍睹的血腥吓傻了抬担架的敌人,两人腿一软瘫倒了下去……
愁云惨淡,山河呜咽,但空气中弥漫的没有忧伤,唯有悲壮。陈树湘仰卧在地上不再动弹,只有血还在汩汩地往外涌……陈树湘牺牲了,年仅29岁。他用刚烈决绝的死亡捍卫了自己的信仰和忠诚,实现了“为苏维埃新中国流尽最后一滴血”的铿锵誓言,在中华大地上树立起红色的丰碑!
牺牲在湘江上游的陈树湘沿着碧血的湘江回到了长沙,只不过,回来的只有他那颗不屈的头颅。敌人残忍地割下他的头颅,悬挂在长沙小吴门上。
这里,曾经是陈树湘最熟悉的地方,那不闭的双目,依然炯炯有神!他看见了,看见了卧床不起的母亲,“自古忠孝不两全,娘啊,儿子对不起您!”他望见了,望见了家乡福临铺的影珠山,枫树湾正一派红叶烂漫……为了山河不再破碎而断肠明志、身首异处,陈树湘那绝对信仰、绝对忠诚的魁伟形象,至今虽隐没在烽火岁月逝去的硝烟里,却鲜活在人民群众的心目中。
2014年10月31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军政治工作会议上的讲话》说:“对党绝对忠诚要害在‘绝对’两个字,就是唯一的、彻底的、无条件的、不掺杂任何杂质的、没有任何水分的忠诚。”陈树湘犹如一颗闪亮的流星,划过黑夜,虽然生命短暂,但他断肠又断头,坚定不移跟党走,一腔热血铸忠魂,谱写了一曲对党和人民绝对忠诚的生命赞歌!
四
无论我们走得多远,都不能忘记来时的路。
——习近平《在“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主题教育工作会议上的讲话》
英雄虽已故去,但其精神依然熠熠生辉。陈树湘断肠明志的故事,领袖不会忘记,人民不会忘记,战友、家乡更不会忘记。
电影《血战湘江》里有一个镜头,毛泽东拄着木棍挤在红军队伍中渡过湘江后,停留在岸边久久不愿离去。当听到红34师还被困在湘江以东时,他黯然垂首,反复念叨着红34师和陈树湘的名字……
“把先辈们用鲜血和生命铸就的优良传统一代代传下去。”2014年10月,在全军政治工作会议上,习近平总书记深情地讲述了陈树湘的英雄壮举,让在座的与会代表无不为之动容。今年3月4日和4月30日,间隔不到60天,习近平总书记两度提到陈树湘。
血脉传承,暖意萦怀。
“您用断肠铸就忠诚,用断头捍卫荣誉,托起明天的太阳!”2019年9月2日是福临镇陈树湘红军小学开学日,高高飘扬的五星红旗下,孩子们唱起了一首歌谣:“做长工,做短工,一年到头两手空;推车子,挑担子,一年到头饿肚子。您用生命换来我们的今天,托起民族的希望,我们不再两手空空,不再饥肠辘辘……衷心地谢谢您,陈树湘爷爷!”
在福临镇文化站,保存有《檀山陈氏六修支谱》,族谱里记载着陈树湘和祖辈的名字、生庚年月等信息。陈树湘的故事历经风雨而不朽,饱经沧桑而弥新,在家乡人民心中代代流传。近几年来,福临镇前后建成陈树湘烈士事迹陈列室、树湘文化广场、陈树湘故居,以供人们用不同的方式缅怀革命先烈,传承红色基因。同时,不但设有陈树湘红军小学,镇中学还有以陈树湘烈士命名的班级。聆听陈树湘的故事、学习陈树湘的精神,成为了孩子们开学的第一课。
2017年7月20日,由陈树湘生死战友韩伟将军之子韩京京夫妇捐赠的陈树湘烈士铜像运抵福临镇,牺牲83年后,陈树湘烈士终于回到家乡。
这天,杨义负责去接陈树湘烈士铜像,“当运载烈士铜像的汽车进入福临镇境内时,乡亲们自发组成的迎接车队跟了上来,前后有两三公里长……马路两边拉起了横幅,乡亲们热泪盈眶,激动地说:‘我们的大爹回家了!’”
1992年,韩伟将军去世前夕,特地嘱咐儿子儿媳,一定要找到陈树湘的后人,“否则我怎么有脸去见陈师长啊!”20多年来,韩京京夫妇从福临镇开始,一路寻访,先后去了文家市、井冈山、闽西、湘桂边境的湘江两岸和长沙清水塘……遗憾的是,他们没能找到陈树湘的后人,“他连侄子、外甥也没有一个,现留存于世的一幅‘头像’,还是根据我父亲生前口述其特征,邀请一位画家而作。”
不过,这幅画像得到了陈树湘生前战友、早期担任过红34师100团团政委的开国少将张力雄的认可。那天,杨义陪同韩京京去南京张力雄将军家里,在事先没有说明的情况下,把40多幅画像混在一起给已是百岁高龄的将军辨认,当看到陈树湘的画像时,将军眼睛一亮,惊讶地说:“这不是陈树湘师长嘛!”将军颤抖地从轮椅上站直身子,举起右手对着画像敬了一个军礼:“报告师长,张力雄向您报到!”礼毕,已是老泪纵横,不能自已。
韩京京夫妇捐赠的烈士铜像被安放在陈树湘烈士事迹陈列室,在简短的安放仪式上,面对自发前来迎接烈士铜像的200多位父老乡亲,时任福临镇党委书记的吴昊丢开讲稿,动情地说:“谁说我们的大爹陈树湘没有后人?从今天起,福临人的子子孙孙都是大爹的后人!”
2019年5月31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主题教育工作会议上的讲话》说:“无论我们走得多远,都不能忘记来时的路。”这一精辟的论述告诫我们,只有“弄清楚我们从哪儿来、往哪儿去,很多问题才能看得深、把得准”。
一段段风云激荡的革命历史,一个个感人至深的红色故事,蕴藏着新时代中国人“从哪儿来”的红色密码,指明了新时代中国人“往哪儿去”的精神路标。在革命征途上,无数个陈树湘式的革命先烈,用鲜血锻造了历史。只有铭记红色故事,传承红色精神,绝对信仰,绝对忠诚,才能切实做到无论我们走得多远,都不会忘记来时的路!
“那片山水特别有灵气,像一首感人的诗,久久难以忘怀。”近几年秋天,冯胜奇都会和陈树湘烈士追思团成员一道,深入湘桂山区追寻陈树湘和红34师的足迹。影珠山上的枫叶红了,又是一年秋天,追思团成员准备再度出发。临行前,他们聚在一起,重温追思团誓词:“……我们要努力把红色基因传承好,当好红34师传人。永不违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