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活成一个故事 要么写好一个故事

2017-10-20 09:27:51 [来源:华声在线] [编辑:曾晓晨]
字体:【

刘黎平

在我的眼里,人生要么活成一个故事,要么写好一个故事。

活成故事的人很少,莎士比亚是一个会写故事的人,然而,他的一生却很难凑成一个精彩的故事。例如获得奥斯卡奖的电影《恋爱中的莎翁》,尽管编剧动用了一切有关莎翁的材料,一切有关那个时代的细节,然而,莎翁恋爱这个故事还是失败了。失败的标志就是:它没有像莎翁笔下的《罗密欧和朱丽叶》一样,成为一种爱情故事模式。

忙着给别人写故事的人,哪里还有时间把自己活成故事呢?

会写故事的人也很少。我父亲的一位同事,姓朱,我小的时候每天看他蹬着三轮车给单位食堂买菜,和市场上的菜贩斤斤计较,和食堂的大师傅争得面红耳赤。我觉得他是一个生活在一堆琐碎里的人。然而,我后来才知道,他参加过缅甸战役,亲自端着机枪冒着日军的枪林弹雨往高地上冲锋;他参加过淮海战役,是宋希濂的副官,我相信他见过那些我们只有在电影里才可以看到的场景。他的上半辈子是一个传奇,而且他有文化,当他到了非传奇的下半辈子时,却没有能拿起笔将自己有故事的人生写下来。

把自己活成了故事的人,往往写不了故事。

当我年近四十的时候,忽然陷入了故事恐慌症。

我27岁的时候,离开了湖南的故乡,读书三年,然后在一家报社当编辑,在一些邻居和同学的眼里,我成了一个传奇。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其实我还是跟在家乡一样,生活在一大堆琐碎当中,每天按时刷卡,坐在办公室里,按照要求运转自己。我包装别人的故事,给这些故事划分版面,写标题,配图片,删减修改,润色增补,里面有我的心血,却没有我的影子。

我自己没有故事,也不能写故事。而我选择在大学和硕士期间都学中文,是为写故事做准备的。

每当夜深人静,手里的版面变成清样,进入印刷厂将变成一张张报纸时,我就坐在空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做着关于故事的梦。

网络拯救了我。

看到那么多人在天涯,在猫扑写故事,我也哆嗦着手指,壮着胆,开始敲着键盘,在天涯,写下一个似真非真的故事。

我写的故事,也免不了俗,故事永远用第一人称,主人公用作者的口吻、性格、脾气去和一个虚拟的世界打交道。我在我虚构的故事里,把自己塞进去。这样就弥补了人生两大愿望:把自己活成一个故事,同时又写好一个故事。

这个实验是成功的。这个成功给了我鼓舞,于是,我把自己塞进另一个虚拟的故事,也就是本书这个故事。

前一个故事发生在史前时期,这一个故事的背景不能太虚,我就把它移植到自己的家乡:湖南。

我把自己塞进故事,无非是想弥补人生的缺憾,而且要弥补得像模像样。所以故事的背景如此地触手可及,具有巨大的质感。

我内向,在故事里,我豪放,敢于犯颜。

我收敛,在故事里,我张扬,敢于表达。

我平淡,在故事里,我不凡,敢于妄为。

我在三十岁以前,没有尽情地谈过一场恋爱,在故事里,我和两个女孩爱得死去活来,爱得地动山摇。

每天晚上,这个故事,在网络上生长,每当交付完当天做的版面,我就揉着睡眼,将这个故事生长的态势描绘出来,那个从来没有快意恩仇爱过的我,却在虚拟的世界里风一般地飞扬,刀一般地挥舞,沙一般地扑面而来。

我一直相信有两个平行的世界,一个是自己不能自主的现实世界,另一个则是可以自主、高度仿真的幻想世界。

人生分成两半,一半醒着,一半梦着。

如今这个梦着的世界还在继续生长,成为一本书,在你们面前继续闪烁,盛开,而我这个亲手编织梦世界的人,也借着这本实体书,跟那段敲着键盘编出来的故事,说一声再见。

或许,我们在下一段故事相遇,请做好入梦的准备。

(《花田岁月》 刘黎平 著 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

今日热点
焦点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