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山东洪灾、河南虫灾、浙江水灾，都曾将灾民移居东北，以移代赈。图为当年拖儿带女闯关东 的情景。资料图片
长途跋涉的闯关东人群。资料图片
湖南人“闯关东”?没错，这是真事。
1931年3月4日，长沙韭菜园孤儿院有一个饭局。饭局的发起人是孤儿院院长曹孟其，客人则是湖南省政府主席何键和省民政厅长曹典球。当天的菜很有特色：熊掌、鹿筋、榆蘑、哈麻鱼子、哈士蟆肉、鲂鱼骨。食材都是东北特产，是省政府专员曹季回从吉林依兰县“湖南营”带回的山珍海味。
湘菜文化研究者江异在《民国湘菜秘闻》记载了这场饭局，由此牵出一段湖南不为人所知的移民史。当年湖南人曾想大批移民东北，不过由于“九一八事变”的到来，最后不了了之。又一年“九一八”纪念日，让我们重忆那段历史。
撰文/本报记者储文静
东北有个“湖南营”
这个熊掌宴，实际上是向省府大员的工作汇报会，议题是湖南人移垦东北依兰，曹孟其和曹季回希望通过这个饭局，加快进程。
依兰，位于今天黑龙江省桦南县桦南镇，曾隶属于吉林管辖。说起依兰与湖南的渊源，不能不提到一个人——张祖策。张祖策为湖南长沙人，1909年，任吉林东宁厅试署通判。张担任通判以后，领了依兰荒地300平方公里，移来100余湘农编为开垦队，互助耕作，规模越来越大，时称“湖南营”。该地归张祖策私人所有，土质肥沃，林木葱茏，矿藏尤其丰富。
有了湖南营的基础，依兰就成了湖南人移垦的首选之地。1913年，湖南民政司长刘人锡就曾去依兰，与张祖策商洽，将依兰垦区作为湖南移民的基地。1916年，谭延闿也曾想出资50万元，将垦区变为官商合办，但由于政局变动搁浅。1930年，张祖策担任农矿部设计委员，想仿照山东、河北在此设立模范垦区。湖南政府派员对此地进行了考察。这一次的饭局应该就是曹季回从依兰回来之后所设。考察人员认为湖南营内“商业林立，村镇井然。乡镇村学，次第兴办”。特别是土地和气候都非常适宜移垦，所产米质甚佳。每人一年生产所获，可达七八百元之多。
饭局之后，省赈务会出台《东北移垦办法》，曹季回任移垦处主任。移垦提上日程。
减轻湖南赈灾负担
政府鼓动湖南人“闯关东”，目的何在?
1931年7月30日，湖南大公报刊登了此次移垦的标语，目的很明确：移垦为救济灾荒办法之一;移垦可为内地过剩人口之调剂;移垦可以安置过剩的农工等等。这些标语在各处张贴，动员湖南人移民东北。
那些年，湖南连年遭遇水旱风虫灾，时任湖南省赈务会主席的曹伯闻，感慨无时无刻不在筹钱赈灾。赈务会虽然多方筹款，仍然入不敷出，可谓心力交瘁。大量灾民移垦，可以减轻湖南赈灾负担。曹伯闻说，虽然移民需要大笔款项，筹措起来不易，但是可以先移少数人，唤起湖南人向外发展的兴趣，改变湖南人保守的习性。
那时候各省日子都不好过，常常因为灾民问题相互龃龉。1931年，武汉发生水灾，当地湖南人也受到了影响。长郡会馆打算雇佣专轮将灾民分批运回长沙。省政府主席何键得知，十分不快，他认为湖南灾情远甚武汉，如果运回长沙，日子肯定比在武汉还要难过。所以分别致电武汉当局和长郡会馆，阻止灾民运回长沙，并令省赈务会拨款赴汉赈济。灾情严重，各省都难以自保，无暇顾及其他省份，于是纷纷打起了东北的主意。许多省份在东北进行了灾民垦殖，比如山东洪灾、河南虫灾、浙江水灾时，都曾采取将灾民移居东北的举措，以移代赈。
东北有土地64万平方公里，可耕土地面积占27%，按照当时的人口密度，可以再容纳两千万人。湖南属于人口密度较大的地区。1911年，湖南人口密度为每平方公里超过100人，跻身全国前12名。湖南人移民东北，也是顺应人口迁移趋势的。
移垦依兰一波三折
1931年6月1日，湖南人移垦依兰开始报名。移民需要钱，钱从哪里来，省赈务会一筹莫展。
“湖南营”有土地约10万亩，按照每人十亩计算，大概可移民一万人。在东北移垦办法中，考虑到经费问题，打算五年内分期移送，第一年为试办期，移500人。建屋、凿井、耕作都需要钱，暂定每个人200元，需10万元，再加上筹备费1万元，共11万元。而在后来8月1日的移民典礼上，据湖南大公报报道，只移送了100人，想必是经费困难，有多少钱办多少事，其余各县灾民，只能来年分送。
因为拿不出钱，省赈务会与张祖策的依兰富吉公司订立合约，暂时由富吉公司免费提供土地给移民，如果将来能筹到款，则由省赈务会或者省政府出钱收买土地。
移民不是简单的事，需要协调各方面的关系，过程也是一波三折。移民都要出发了，各种手续还未办好。因为移垦发生阻碍，已经来到长沙的灾民生活出现困境。邵阳农民申春和，携妻带子，一家四口滞留长沙，举目无亲，生活没有着落，只能请求省赈务会，给予20元钱，渡过难关。
最后仅仅移民88人
8月1日，移民依兰典礼举行。典礼十分隆重，陈列着依兰物产和移民照片。何键亲自出席了典礼。他在训词里说，移民应该注意以下三项：(一)坚结团体，讲求真爱;(二)守秩序;(三)讲卫生。移垦东北要努力，不要懒惰，方可发达自己的生计。还要把勤俭二字当先，平时要积蓄，才能得到安乐。
据湖南大公报报道，当日的移民只有88人，不知道剩下的12人发生了什么。移民到汉口以后，即乘车赴依兰。不久，“九一八事变”发生，湖南的移垦计划只好终止。
轰轰烈烈的湖南人“闯关东”，最后只成行了88人。“湖南人之于依兰，移垦情形都不见好”，似乎是对这次移垦最恰当的总结。后来“湖南营”怎么样了呢?1933年被日本人占领。再后来，名称几经变迁，最终消失在人们的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