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透室里的小生意
尿毒症患者卖卤花生，医护人员为她吆喝
医生说，患者不再绝望，努力活着让人感动
6月19日，长沙市中心医院，医护人员购买透析患者陈丽自煮的花生。图/记者陈韵骄
长沙中心医院血透室来了一名特殊的“小贩”。32岁的尿毒症患者陈丽，拖了一个小拖车，装好了几十袋卤花生，来到医院售卖。
陈丽的生意不错，不少医护人员不仅成了她的顾客，还在微信朋友圈为她吆喝。
这不仅仅是出于同情。一名医生说，陈丽对于自己的病情想开了，正努力地活着，这是最让她感动的地方。
潇湘晨报记者吴雯芳实习生孙蕾卓珊珊通讯员高琳符晴长沙报道
每周一到周四下午，32岁的陈丽都要坐将近20站公交车，来到长沙市中心医院做血液透析。
6月19日，也是她透析的日子。这一次，她还拖了个小拖车过来，上面装着的，是54袋自己煮的卤花生。
这是她和病友的“小生意”。
两个星期前，她和同病房曾是厨师的病友合作，决定煮些卤花生补贴家用。因为煮得好吃，又卖得便宜，医院里的很多医护人员都成了她的顾客，还帮她在朋友圈里推销，她的“小生意”一下子好了起来。
小生意
透析4年的患者，卖起了卤花生
6月19日，陈丽准备了一些大袋子，用来分装卤花生。她按照“订单”一份份包好，再一份份送到每一位医护人员的手里。卤花生10元一份，买得多的，还会加送两个卤鸡蛋。每一次，她都会很认真地说“谢谢”。
这笔“小生意”，开始于两个星期前。陈丽在这里做血液透析，已经有4年了，她已经是这里的“老病友”。
最开始病发的时候，陈丽才27岁，她当时并未多加留意，认为只是工作太累引起的嗜睡、眩晕等。几个月后病情加重，她才被检查出患有尿毒症。之后在老家广西的一家医院看病，做血液透析，几乎把自己几年打工的积蓄都花完了。
血液透析一次需要4个小时。第一次透析，陈丽还记得，自己整个人都身心疲惫。她不停地追问自己：我还这么年轻，怎么就发生了这种事?
一开始，她想过“去死”。但看着为她的疾病焦虑不已的父母，她心软了。
2013年，陈丽从老家广西来到父母上班的长沙，在长沙市中心医院开始了她的每周两次血液透析的治疗。
父母都是环卫工人，在长沙并无宽敞住处。一家三口，挤在一个公共垃圾中转站的二楼，而楼下就是处理垃圾的地方，“很臭。”她说。但毕竟也是“家”，和父母住在一起，她觉得很安心。
好顾客
医护人员在微信朋友圈帮她推销
数年的透析下来，陈丽的气色并不太好，说话的声音很小，拖着20多斤重的花生也有些吃力。但对这个刚刚开始的“生意”，她很珍惜。
她算过一笔账：父母是环卫工人，每人一个月也就2000元工资，工资一发下来就会帮她付治疗费。除去医保报销，她现在每年的透析至少要花2万多元。医生原本建议她每两周来透析5次，为了节省费用，她改成了每两周4次透析。
趁着身体还能干点活，她想为家人攒点生活费。最开始来到长沙，陈丽在红星市场的地下通道内摆过地摊，卖一些头饰、袜子。每天下午，她自己出门去摆摊，到了晚上11点左右，父母工作完了就会过来接她。一个晚上最多也就赚30多元。
后来，她又在家对面小区的一家私人菜店帮忙，每天上午干4个小时，一个月下来也可以赚到1200元。但是由于旁边店面扩张，老板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她也被辞退了。之后，她还捡过废品补贴家用。
两个星期前，她认识了同病房的一位病友。病友以前是厨师，现在也没了工作。两人一商量，决定一起煮卤花生来卖。
血液净化中心护士刘媛媛是头一批顾客。“我觉得挺好吃的。”她告诉记者，而且价格也便宜，她决定帮陈丽宣传一下。她把卤花生的信息发在了医院内部微信群里，很快被其他医护人员转到了朋友圈。
原本一次只能卖出两三包，这次，陈丽一下子有了54包的订单。她把每一笔都认认真真记在一张纸上。
卤花生不能保存太久，所以在每次做透析前一天下午，她会赶到病友家里，准备做卤花生。她的主要职责是买来花生，再把花生壳剥出一个口子，放入卤水中泡几个小时，然后由病友来煮。第二天上午，她就会趁“新鲜”送过来。一袋花生卖10元，每袋大概能赚2元多。
心愿
等攒够钱换了肾，陪爸妈一起老去
“她已经开始通过自己努力来补贴家用了，说明她现在已经想开了，正在努力地活着。”陈丽的主治医生、长沙市中心医院血液净化中心医师李佳丽说。
如今，陈丽的疾病发展成慢性肾炎以及慢性肾功能衰竭尿毒症期。她还有一个选择，换肾。
李佳丽介绍，尿毒症患者换肾需要年纪轻;基础疾病不能太多，有很多病人是由高血压和糖尿病引起的尿毒症，如果去换肾的话，原发疾病照样会对新的肾脏有影响;发现后要及早治疗。“陈丽的慢性肾炎情况还是比较好的，只要换一个肾就行了。”李佳丽说。但是，30万元的治疗费，对陈丽而言，依然无法触及。
不过，陈丽已经不太像以前那样悲观绝望了，她有了一个梦想。
“我希望等自己攒够钱，换了肾陪爸妈一起老去。”陈丽说，父母辛苦把自己拉扯大，到了这个年龄本应是颐养天年的时候，却被自己病情所拖累。自己当初想要“去死”的念头太不负责了，“我不想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我想给他们养老。”
送完花生，接下来就该陈丽躺在床上做4个小时的透析了。“感觉怎么样?我来帮你。”一位病友刚做完透析，她跑上去帮忙扶着下床。
陈丽撸起袖子，她的胳膊上有两个高高鼓起的包块。李佳丽告诉记者，尿毒症患者在开始做透析前要做一个小手术，将胳膊上的动脉和静脉连接起来，这是血透病人的一个生命通道，每次做透析需要在连接起来的血管上打针。
4个小时的透析时间，对已经透析多年的陈丽而言，并不漫长。她说，自己不开心的时候喜欢听歌，最喜欢的一首歌是韩红的《天亮了》。听说这首歌是根据一起缆车坠落事故中，父母不约而同将孩子高高举起的故事改编的。她觉得，父母就是在“用双手为我撑起一片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