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国家画院院长刘万鸣近照。中国国家画院提供
《张家界》 旷小津 240cm×540cm 2022年
蒋蒲英
2025年初，由中国美协、湖南省文联、湖南省美协主办的“山川无极——旷小津艺术作品展”，在中国美术馆展出。中国国家画院院长、中国美术家协会副主席刘万鸣观展。笔者与他聊了聊省文联副主席、省美协主席旷小津的艺术思考与探索历程。
南韵北骨的山水交响
问：刘院长，看了旷小津的展览，最直观的感受是什么?
刘万鸣：走进展厅，迎面而来的是雄浑之气。小津祖籍湖南，但他长在天津，受到北方山水正大雄强气势的浸染。画面“立万象于胸怀”，呈现恢弘气象。其山水画中云气混沌，造型取势似有巨大能量蓄势待发，他反“空灵致远”之道，以满写空，融入对自然与人文关系的现代思考。画面中，烟云翻滚，千变万化，他以有形写无形、以混沌写游离，气感强大，质感真实。画面清晰和模糊之间层次分明，气象正大，有一种力量充盈在他的画面中。我想旷小津的艺术特点就是雄强和混沌，二者相辅相成，共同影响着他的山水画风貌和气质。
问：董其昌的“南北宗论”强调气韵与骨法的分野，您曾多次提到“南北宗论”在当代的实践意义，认为今天的艺术家更需要打破地域壁垒。那么如何理解旷小津融合南北山水画风格的艺术路径?
刘万鸣：旷小津曾师从白庚延先生，深得北宗山水画雄强之精髓，后又汲取曾晓浒笔下南方山水的灵秀，他的融合不是简单的技法叠加，而是一种美学境界的化合。
如他的大幅构图，以北方山水的险峻骨架支撑画面，运用篆籀笔法强化线条骨力，圆劲顿挫，使画面具有青铜器铭文的浑厚感，在云烟留白处运用水墨展现南方水汽的氤氲，以青绿色彩淬炼春天的山水葱茏，参照青铜器锈色渐变描写秋天的幽林簇簇，通过矿物颜料叠加制造金属效果表现厚重山体，岿然不动的山峰与流动的雾气形成虚实交响。这种“南韵北骨”的创造，既延续了李可染“为祖国山河立传”的宏大叙事，更注入了湖湘文化的浪漫气息，证明了中国山水画的精神内核可以在多元融合中实现当代转化。
于传统中寻现代艺术“密码”
问：中国画的根基在笔墨，笔墨精神的传承是画家立身之本。旷小津在坚守传统笔墨精神方面有什么特色?
刘万鸣：旷小津践行了荆浩的“度象取真”这一美学价值范畴，他心摹手追，创造符合人的真实感受的审美意象，从而达到“取真”的意境。
具体到笔法，旷小津经探索形成独特笔墨语言体系。山石的处理，具有当代性，有别于传统，却又源于传统，观众能从画中寻其根。在章法上，有时也有所突破，和传统山水画拉开了距离。在画面透视上，他强调焦点透视，很多构图借鉴现代的高科技，比如摄像机的各种视角。它把现代科技和传统融为一体。这是传统的当代化转化，转化得很巧妙。换言之，旷小津坚守笔墨精神的特点是融入了现代构成的理念和视角，展现了独属于中国人的浪漫，又寻找到了现代人的精神归属。
问：如何看待旷小津在传统笔墨与当代创新间的探索?他的“石刻皴”技法是否体现了对传统山水画的突破?
刘万鸣：旷小津的笔墨功底深厚，他的侧锋用笔遒劲有力，墨法层次丰富，积墨、破墨、泼墨交融，既遵循了传统对“笔精墨妙”的追求，又带有强烈的个人特点。如他的“石刻皴”，以马牙皴为基底，融合南北山石肌理，既留传统皴法骨力，又赋予山石雕塑般体积感与现代张力。这并非背离传统，而是践行“笔墨当随时代”，将太行雄浑、张家界奇秀转化为金石味笔墨语言，激活传统皴法生命力。
问：旷小津的作品中大量运用现代构成理念，这是否会削弱山水画的写意精神?
刘万鸣：现代构成与传统写意并非对立。八大山人的构图早已暗含极简的构成思维，石涛的“一画论”更是蕴含着抽象的美学基因。旷小津的独到之处在于，他将俯瞰视角的“横势”构图与传统山水“三远法”相结合，通过块面的切割、点线的节奏构建出具有几何美感的画面结构。比如他画张家界的灵山秀水，将山体简化为竖向线条，皴法融入钟鼎纹样方折节奏，与横向云带形成视觉对抗，看似现代，实则暗合宋代“以大观小”观照方式。真正的创新，恰恰需要从传统深处找到融入现代艺术潮流的密码。
传统根系上长出的当代山水新枝
问：您如何评价旷小津山水画中“天人合一”理念的当代诠释?
刘万鸣：古人讲“澄怀味象”，旷小津的写生不是对景描摹，而是以身心丈量山川。他在太行绝壁下的长期驻留，在张家界云海中的凝神观照，让他的笔墨带着山石的体温与云雾的呼吸。他画中的烟云，有张大千泼彩的幻化之趣，融入湘西巫傩文化的玄秘感——那些在留白处游走的墨痕，既是自然气象，也是画家心象的投射。这种主客交融的境界，正是“天人合一”在当代的生动诠释。他的石刻皴之所以有生命力，正因为那是太行山的筋骨与他腕底笔力共振的“时代强音”。
问：在您看来，旷小津的艺术实践对当代山水画发展有何意义?
刘万鸣：旷小津的创作实践，证明了中国画的现代性不必向西方借火种。从古至今，真正的创新者都是深谙传统堂奥的“探索者”。旷小津用满构图消解了文人画的萧散，以笔墨的书写性保留了写意精神;他用构成法强化视觉冲击，以气韵的贯通守护山水画的诗性。
他融合马王堆汉墓漆器云气纹与岳麓书院碑刻拓片，实现实验性突破，为当代画家提供参照——中国画的革新，终究要回到笔墨语言的创造性转化中，在“与古为徒”和“与古为新”之间走出自己的道路。
旷小津笔下的太行与张家界，既是地理坐标，也是当代山水画如何走向现代的美学追求，更是在全球化语境中实现湖湘文化基因的创造性转化。
责编：欧小雷
一审：欧小雷
二审：蒋俊
三审：谭登
来源：华声在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