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的“书房”

2025-02-22 10:53 [来源:华声在线] [作者:盛宁] [编辑:刘畅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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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宁

从“草垛子”到“红房子”,再到我的“第六空间站”,我生命中的书房,每一处空间的更迭都印刻在岁月里,关于知识与梦想的深深足迹,流淌着那段永难割舍的亲情。

我的老家在江南的小镇上,那里白墙黛瓦,阡陌纵横。家族以耕读传家,秉持着勤劳、善良与坚韧的传统美德。往昔,读书识字对于大多数族人而言是一件极为奢侈的事情,拥有一间专门的书房更是遥不可及的梦想。听姥姥说,姥爷是当时家族中的一个“异类”。他生于那个知识匮乏的年代,却对书籍有着一种近乎痴迷的热爱。尽管家境贫寒,常为生计奔波,但只要稍有闲暇,他便会想尽办法寻来书籍,在昏暗的角落如饥似渴地阅读。姥爷还自己动手打造了一间“书房”,说是书房,其实就是他用一些破旧的木材和稻草搭起来的一个“草垛子”。姥爷便是在这“草垛子”书房里,学会了算账、写对联,学会了写很多东西。

在周围人眼中,他的行为虽有些格格不入,却也在无形中为家族埋下了一颗文化的种子。姥爷的五个子女,不论男女都送到了学堂上学,特别是三个女儿,后来都读到了高中。姥爷也成了当地小有名气的“文化人”。

到我快上小学的时候,姥爷家的“书房”变成了“红房子”。“红房子”是我给它取的名字,因为那是一间全部用红砖砌成的小屋子,单独立在姥爷家院子的最边上。姥爷说,那里冬暖夏凉,光线也好,最适合夏天纳凉,冬天取暖。“红房子”里,其实书并不多,家具也只有一张竹床、一把木椅和几个简易的架子,架子上面放着的都是姥爷给东家西家写的对联,墓志铭,还有结婚致辞之类的手稿。夏天,我便躺在竹床上,姥爷搬个大木椅坐着,摇着蒲扇,给我讲古代书生们求学的故事,讲汉字的故事,教我对对子。也是从那时候起,我便在心里对文字有了好感。

姥爷的五个子女都成家以后,姥爷也从工作岗位上退下来了。彼时的我,已经上初中,搬到了离姥爷家十多里远的地方居住,很少有时间再去姥爷家,也更没机会陪着姥爷乘凉,听他讲故事了。为了给舅舅家盖新房子,姥爷的“红房子”也拆了。那时,姥爷便每个周末走路到我们家来,因为姥爷不会骑自行车,坐“中巴车”也晕得厉害,所以每次都是一大清早就出发,走到我们家已是大中午了。于是,我的书房周末便成了姥爷的“阅读室”。我的书房是在姥爷的建议下,父亲帮我设计的,虽然简小,但却是我的“独立空间”,我给它取名“第六空间站”。家里一共有五间主房,我这个独特的书房便是“第六”了。

姥爷时常戴着老花镜,坐在书房里那张大木椅上,一页页翻看着我用过的课本和课外读物。他那满是皱纹的手,轻轻地抚摸着书页,像是在触碰世间最珍贵的宝物。遇到不懂的地方,他会停下,用铅笔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做个记号,那认真的模样就像一个虚心的小学生。

姥爷总是和妈妈说:“宁伢子很聪明呢,一定要让她多读点书啊,女孩儿也可以考状元的呢,等她考上大学了,我要包个大红包给她,多买点好书给她读。”

1999年的初秋,我考上了湘潭大学,姥爷却在我开学报到的那一天摔伤了,头部受伤严重。母亲怕影响我开学军训,一直没有告诉我,直到我军训完回家,才被告知姥爷去世了。母亲将一摞厚厚的文学名著交给我,说是姥爷去城里的新华书店给我买的,要等我大学放假回来读给他听……

如今,我在城里成了家,在我不大的房子里,也有一个属于我和孩子共享的“第六空间站”。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是名副其实的“书房”了。书房里摆的都是现代化的书桌和书柜,女儿坐的是她精心挑选的品牌电脑椅,而我最喜爱的还是那张姥爷最爱坐的大木椅。

闲暇时,我也常会坐在这张木椅上,和孩子一起,给她讲讲书中的奇妙世界,讲讲古代书生的求学故事,讲讲姥爷教我对对子的故事,讲讲文化传承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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