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看了由谌容小说改编的电影《人到中年》, 眼科医生陆文婷眉上严严地压着白布帽,眼下一个大大的白口罩,几乎让白色把整个脸庞都遮住了,只露出两只明亮温柔的大眼睛。这双眼睛怎么有些熟悉?哦,想起来了,我在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曾在湘雅医院见过一位眼科女医生,和陆文婷一样有明亮的大眼睛。
那是寒假的一天,我一个人到湘雅医院的眼科做手术。湘雅医院当时叫湖南医学院附属医院。躺在手术台上,一位戴着口罩的年轻女医生走到我面前,她那双又大又黑的眼睛里充满着疑惑:“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来了?”我说爸爸妈妈工作忙,没有时间来。她眼里立即流露出不悦的神色:“你马上下来,这个手术不能做!”她问清了我妈妈的电话号码后,当着我的面打电话,让妈妈过来。
妈妈接到电话立即骑车来到医院,美丽大眼睛的“湘雅姐姐”生气地对妈妈说:“你对孩子太不负责任了,做手术你也不来!”紧接着她说出手术不能做的原因:我患的是泪囊堵塞,经常流眼泪。一个星期前,妈妈让单位工友带我来看病,一位男医生就给我开出摘除泪囊的手术单子。“湘雅姐姐”说摘除泪囊手术不是好的选择,没有泪囊,泪水无法流进鼻泪道,就会成天流到外面。孩子大点后,可以做疏通鼻泪道的手术。妈妈听罢连连称谢。离开的时候,“湘雅姐姐”那双明亮的大眼里闪烁着温柔。
1970年我在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第一医院顺利做了疏通鼻泪道的手术。我非常感谢兵团的眼科医生,更要感谢那位“湘雅姐姐”,要不是她,我不会有这次手术机会,恐怕成天都会“泪水汪汪”。虽然我不知道“湘雅姐姐”的姓名,更不知道她长什么样,但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却印在我心里。
看了《人到中年》之后,我萌发起寻找“湘雅姐姐”的念头。我那时已是湖南日报科教部编辑、记者,觉得应该采访一下“湘雅姐姐”,她那么爱护患者的眼睛,一定有很多事迹可以采访。这个想法,我曾认真地跟湘雅医院党委办龙大为主任讲过,她听了忍俊不禁:“我们眼科老一辈的女医生,都有一双美丽的大眼睛。你小时候的事,过了这么多年,老医生可能都记不清这件事了,要我怎么帮你找呀?”
然而,在我退休之后,却在湘雅医院认识了一位有着美丽大眼睛的眼科女医生。当然,她不是当年的“湘雅姐姐”,而是一位晚辈医生,现在任湘雅医院眼科副主任的王华教授。
与王华相识的机缘是夫人秀梅一次患眼疾。大约十多年前,秀梅左眼下方长了一个麦粒肿,这个“挑虫子”开始长得很小,在某个医院治疗越治越严重,溃烂红肿面积有半个多指甲盖那么大,就求医到湘雅医院眼科。王华当时是博士后,她立即安排秀梅住院治疗。住院后,王华过来看望秀梅,她个子高挑,有着一幅希腊神话中健康女神阿克索雕像般的容貌,她那又黑又大的双眼,就是“湘雅姐姐”和“陆文婷”的翻版!一种信任感油然而生。秀梅有些担忧地问术后会不会留疤痕,王华眼里流露出调皮的笑意:“我们王家出美女,我怎么会让资深美女王阿姨眼上留下疤痕?”
手术非常成功,秀梅很快出了院,伤口恢复得很快,基本上看不到疤痕。从此,我们和王华成了忘年交,她成了我们没有血缘胜似血缘的侄女。我在省老科协《中老年自我保健》期刊工作的时候,到湘雅组稿时,有时会到眼科去看看她,每次都看到一堆病人围着她。有位乡下来的老人,眼睛脓肿还有血丝,王华用手轻轻地翻开这又是脓又是血的眼皮说:“老人家,快住院,再不治疗就晚了!”她的眼神里流露出的是焦急……
王华的父亲是“银河亿次机”总设计师慈云贵院士团队的一名教授,他哥哥是“软件大王”陈火旺培养出来的博士,我曾在国防科大采访过慈院士和陈教授,了解王华的父兄为国家做过贡献。王华虽然奋斗在医学领域,但每每看到她在门诊忙碌的身影,望着她那双眼睛,我就感觉“银河”精神同样在她身上闪耀!
近些年来,看王华的微信是种享受,她在微信朋友圈时而展示她画的国画,从山水到花鸟;时而展示她的厨艺,色香味俱全。她也谈工作,多是为科室里的年轻人点赞,只有5月12日这天例外,她亮出自己的一双手,“护士节,上午完成10台手术后医生的手,这也是外科医生不能用指纹锁的原因吧。”她的双手布满了红色的痕迹,让我和秀梅非常心疼。
四年前,我左眼白内障病严重,已影响到看东西,可偏偏这个时候王华到美国进修去了,找谁来帮我做白内障手术呢?十年前,我的右眼做白内障手术,痛了好些天,真不想吃“二遍苦”了。这时,大众卫生报社长兼总编涂新山向我推荐他的同学,湘雅眼科著名的教授谭浅。涂总介绍:“谭教授主攻白内障和青光眼,不仅临床上很有名气,科研上成果也很多,我多次介绍报社的同志到她那做手术,没有一个不满意的。”
坐进谭教授的诊室,我观察她的眼睛,这位资深专家的一双大眼睛,跟“湘雅姐姐”和王华的眼睛一样,明亮又闪烁,充满了深情。
住院做白内障手术的人真多,时间安排得特别紧,住院当天做各种体检,晚上由一位副主任医师跟患者轮流谈话,安排第二天的手术。住院那天,根本看不到谭浅教授的身影,她看了一天的门诊,找她看病的人实在太多了。涂总后来跟我介绍说,谭教授是一位很低调很扎实的医生,在她眼睛里只有患者的眼睛,一门心思扑到给人带来光明的事业上。我问涂总这么好的一位医生,为什么你不安排记者采访她呢?涂总说,她太敬业了,太忙了,要是宣传她,她更会忙不赢。是啊,没有作过任何宣传,患者的口口相传,求医者络绎不绝,仁心仁术就像她的眼睛一样明亮清沏!
住院的第二天,中午一点多,谭浅教授刚刚吃过午饭,稍稍休息了一会就开始做手术了。躺在手术台上的我,看到谭浅口罩上的那双明亮的眼睛,她轻声安慰我不要紧张,接着细心地做起手术来,时间不长就完成了。术后不仅没有任何痛疼感,摘下纱布就清楚地看到了明亮的世界。
出院后不久,报社集体到湘雅体检。检查之后,我到眼科门诊看看谭浅教授是否上班,正巧,她在看门诊,我挤进去向她报告了我恢复的情况,向她表示感谢。她的眼里流露出的是欢快的神情,然后马上对我说:“不好意思啊,我不能跟您聊,病人都等着看病呢。”说完,就为一位患者做起检查来。我知趣地向她说了声“再见”。
走出谭浅的诊室,我顺便在眼科的各个诊室转了转,那天看门诊的大多是女医生,是不是眼科医生中女医生本身就占了多数?我观察了一下,这天看门诊的女医生们个个有着一双美丽的眼睛,她们的眼睛跟“湘雅姐姐”的眼睛、王华的眼睛、谭浅的眼睛一样,秀美中闪现着慈爱的火花。我不禁赞美:那是天使的眼睛!那是光明的眼睛!那是闪动着“公勇勤慎,诚爱谦廉”精神的眼睛!
责编:伍镆
来源:华声在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