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戏一格，不重复、不对付
——评话剧演员李强塑造的电视剧角色
何晋文
有的人年少成名、风光无限，“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有的人面壁经年、百炼成钢，最后终成“老戏骨”，李强可能就属于后者。作为湖南省话剧院主要演员，他在《毛泽东》《恰同学少年》《一大代表》等多部电视剧中饰演何叔衡，俨然成为一名特型演员，也由此可见其对此角色浸淫之深。当然，考察他在其它电视剧中的表演，例如时下热播剧《隐秘而伟大》中的钟百鸣、《瞄准》中的唐思远，前几年播出的《黎明前的暗战》中的肖作霖、《长沙保卫战》中的戴笠……更可以看到他表演功力的精进。也许对比肖作霖、唐思远两个军人角色，戴笠钟、百鸣两个特务角色的异同，更能够说明他在塑造角色方面的拿捏和思考。
有的老艺术家是不屑于拍电视剧的，因为电视剧拍摄要赶进度、节约成本，没有办法抠细节。很多观众对于电视剧演员的要求是不尬就行，但有时也会有意外之喜，因为一些实力派演员能够将角色演绎得淋漓尽致，细致入微。如《破冰行动》里宫磊饰演的林宗辉。在第一集中，林宗辉带着全村人围堵李飞和宋杨，只靠表情和眼神就给观众一种毛骨悚然的压迫感。就这一眼让人记住了剧中沉默的林宗辉，其后随着故事发展每一个眼神都非常有层次感，诠释着他内心从隐忍、煎熬，纠结，忍无可忍到最后爆发。我以为，李强在饰演唐思远和钟百鸣时的表现，也已经具备了这一水准。
演员要塑造军人，首先得本身具有硬汉气质，无论是形体、表演还是台词，都要突出军人铮铮铁骨和冷酷高傲，同时还必须在细微之处着力，拿捏住人物的特点和个性。肖作霖是湖南省保安总队副司令兼长沙警备区司令，在《黎明前的暗战》第3集才出现，而且首先出来的是台词，接着是背影和侧影，最后才是正面镜头。作为湖南省政府主席程潜核心圈人物，肖作霖在饭桌上语重心长地劝导主公：“蒋伏生这帮天子门生，对颂公反对戡乱，停止征兵征粮很是不满，恐怕他们是不会善罢干休的。昨天他们还跑到我办公室来嚷嚷，要拉着我一起来逼宫，我没有同意。颂公，您不可不防啊!”
我认为，电视剧演员和舞台剧演员的台词当然不同，不能够要求字正腔圆、呼吸畅通、四声到位，但是也绝对不能按标点符号念词，而是要把印在剧本上的言词转变为适合听的、能让观众听懂的话，同时还是人物心理动作的言语。这里要让观众入戏，主要靠演员说台词的重音、语调和速度。如果剧中的第一句话能够重一点，最后一句话能够拖长一点，效果可能会更好。肖作霖的内心，对于蒋伏生这个“天子门生”是深恶痛绝的，对于程潜的人身安全是真正关心的，所以台词一定要强调这两个意思。
看到《瞄准》第8集的一场群戏，李强的进步已经不可以道里计。在烟雾缭绕的会议室里，第十兵团司令官唐思远愁眉紧锁、背着双手来回踱步。楚军的何师长率先发难，要求撤军，得到众人响应。唐思远先是反问他有没有接到撤退命令，接着又要求军长廖杰管管手下。在廖杰也起立明确支持撤军时，唐思远连拍三下桌子，质问他们要干什么，并且强调军人要以服从命令为天职。钱参谋请求楚军老前辈庄高参出面劝阻却遭到拒绝，唐思远端起茶杯喝茶，一副与己无关的表情。当副官送来并宣读国防部撤退急电后，唐思远暗自舒了一口气。李强在这场戏中演活了唐思远，一个想当家作主又没有实权、想撤退又必须装作反对、痛恨钱参谋又不动声色的司令官。后面的几场戏同样精彩，突出了唐思远的隐忍潜藏、刚愎自用的人物特点。
抗战剧《长沙保卫战》讲述的是三次长沙保卫战中，中国国民党与中国共产党联合抗日、广大中华儿女共赴国难的悲壮历史。剧中前方是军人浴血奋战，后方是统帅部运筹帷幄;一条战线枪炮对决，另一条战线谍影重重。在民族生死存亡之际，军统局局长戴笠在幕后协助统帅蒋介石做了大量工作，如为争取时间假意与日方谈判、暗杀叛国投敌的汪精卫、派出得力干将赴前线清查内奸等。作为特务头子，戴笠是一个诡计多端，能出奇计的人。道家对诡计是忌讳的，认为诡计太多会损阴寿。在剧中，李强饰演的戴笠出的最大一个奇计，就是找军统香港站站长曾扩冒充宋子良与日本人去谈判，但对于戴笠考虑这个问题的过程和如何想到找曾扩来冒充，交代得不够。这个特务头子的鲜活程度，应不如《隐秘而伟大》中的钟百鸣。
钟百鸣直到25集时才出现。第一个镜头是在办公室翻资料的背影，连一句台词也没有，但却紧紧地抓住了观众：这个人是谁，怎么敢跑到二处处长办公室随便翻东西?顾耀东看见了，说这个办公室不能随便进，他也只是道歉并不作任何说明解释，但他的眼睛很尖，一下就发现了放在外面大办公室桌上的一张照片，从而很快就知道那是顾耀东座位，并且知道他去过莫干山。他还不动声色地与顾耀东闲谈，很快就判断出他不可能是内奸，因为他不够斤两。钟百鸣之精明强干，不知要碾压多少人。钟百鸣想要和二处警察正式见面，不是选择在办公室，而是请副局长出面，邀请大家到酒店去参加酒会，并且给每个人送了请柬。请柬上不但有警员名字，而且还有警员老婆或者女伴名字。这一系列不走寻常路的“神操作”，处处透露出钟百鸣的与众不同。从这些剧情和细节设计来看，编剧的水平是很好的，演员也把这个笑里藏刀、精明过人、冷酷无情的角色演活了。特别是在酒会结束后，钟百鸣站在门口目送大家离去后，剥了一粒糖果嚼了起来，眼神冷酷无比，与之前的笑容可掬判若两人。很多演员都有一定演技却不能打动人心，也许差别就在眼神和微表情的把握，也许每个动人的瞬间都在某一个表情的瞬间。在这几场戏中，李强的演技已经可以当得了“精湛”两字。但让人不解的是，他为什么要在众人着便装出席酒会时要着警服出现呢?
有人说，话剧是台上台下的思想情感交流，戏剧的现场性是影视剧无法取代的。这种“现场性”带来了戏剧演员表演的特质：不能修改、不可复制。这也正是戏剧演员在每一场表演中想要的“新意”。在我看来，话剧演员出现电视剧的最大优势，也许就在于即兴创作。他能够在每场表演中都有超越排练的地方，知道自己这么演，观众会怎么看。原本就是一名话剧演员，也许他追求的就是一戏一格，不重复、不对付，不知李强以为然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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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华声在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