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千年窑火去看你
——岳州窑的前世今生
蒋娜
在2017中国(湖南)国际旅游节开幕式上，作为湘阴的文化名片，“岳州窑”展示了它悠久、灿烂的文化。除在开幕式举行岳州窑柴窑烧造点火、祭窑、开窑、拍卖、捐赠仪式外，当地政府还邀请国内陶瓷届顶尖学者一起，共商岳州窑文化复兴大计。
文化艺术，是一座城市是否具有文化底蕴的关键，历史则是城市文化的厚度。湘阴是一座拥有数千年悠久历史的古老县城，岳州窑这个沉寂多年的“湘江明珠”，正缓缓揭开面纱，款款向世人走来!
“河流带来的文明”
自古以来，有河流的地方就有生命，有河流的地方就有文明。在这条湖南人的母亲河沿岸，有一种与人类生活息息相关的技能传承了几千年，这就是制陶。
早在新石器时代，我们的祖先就已经会制造陶器。湘阴青山岛新石器遗址曾挖掘出大量上古时期大溪文化类型的陶器。汉代湘阴区域湘江流域开始形成一个具有相当规模的陶瓷窑业体系，即后来唐人记叙的“岳州窑”。“岳州窑”之名源于唐人陆羽所著《茶经》，陆羽对岳州窑推崇备至，将其列为唐代最有影响力的六大青瓷窑场之一。湘阴这个时期的青瓷技术已经非常成熟。
夏商时期，原始青瓷开始出现，至东汉晚期，我国才出现釉色光亮、质地纯净的成熟青瓷器。如果说青山岛遗址的出土陶器是岳州窑窑业的前身，岳州窑最早的纪年记载则可上溯至东汉时期。1988年，湘阴青竹寺窑遗址挖掘出一块剥釉的布纹青瓷残片，上刻“汉安二年七月二十五日”，汉安是东汉汉顺帝刘保的年号，使用时间3年，汉安二年即公元143年。这块瓷片让岳州窑成为陶瓷史上最早有纪年的窑址。中国科学院上海硅酸盐研究所对这块青瓷做了测试，证实它使用的是湘江流域最普遍使用的草木灰釉，泥坯是高硅质陶泥，证明岳州窑高钙灰釉、高硅质胎青瓷成品很早，是东汉时期最先创烧成熟青瓷的窑场之一。
1988年青竹寺窑址还发掘出了东汉最早的白瓷碗，虽是白色釉但白里带青，类似文献中提到的“缥瓷”。缥，原是晋代一种淡青色的丝帛，颜色像天青或者碧水的颜色。岳州窑最初出现这样的颜色，审美上非常高雅，更像是湘江河水的颜色。
这样的窑口，在湘阴有几十个，且每一个窑口都有不同的代表性器皿。1983年南京出土了三国时期吴国青釉釉下褐彩彩瓷，根据胎釉成分检测，专家认为也有可能产自青竹寺窑。这证明当时岳州窑已经开始普遍流通。湘江诞生了岳州窑，又通江达海运出去，这正是“河流带来的文明”。
湘阴岳州窑的遗址发掘工作从80年代开始，从1983年到1998年期间共发现25处古窑址，其中青瓷窑址18处。这些窑址上到与铜官接壤的岭北铁角嘴，下到与屈原行政区搭界的三塘乡，曲折绵延上百里。滨湘江而居的湘阴县城，更是一个巨大的窑场。
1997年夏，湘阴县政府城关马王堪改建工地发现了一处六朝至隋代的青瓷窑址堆积层，经50多天的抢救性发掘，出土了大量岳州青瓷物品、窑具以及一个隋代龙窑，共挖掘完整青瓷器300多件，残存的8米多长的隋代龙窑窑头保持完好。
马王堪龙窑出现了大批筒形匣钵。匣钵是窑具的一个重大革新，木柴燃烧时有大量的烟尘灰烬，会熏黑瓷器，匣钵是起保护和隔离作用的器具，把瓷器封闭起来不与烟尘接触。以前曾有报道说中国最早的匣钵装烧法是由唐代邢窑创制，随着岳州窑的发掘，匣钵的发明往前推至两晋时期。
青竹寺窑除出土“汉安二年”残片外，还出土了同时期的青釉褐色点彩碗和点彩罐，改变了前朝单色釉瓷器的历史，为后世釉下彩绘奠定了基础。岳州窑的装饰手法，简单的有压纹和刻划纹，复杂的有堆塑、雕塑，体现了各时期的变迁、审美和信仰。千百年的发展，形成了岳州窑的独特风格：釉薄而质细，垂釉如泪，玻璃质极强，釉面有不规则的细碎冰裂纹;釉色有青釉、酱釉、黄釉、黑釉等，以青釉居多;器型优美，手法丰富，用途广泛，品种令人目不暇接。岳州窑丰富多彩的美，是湘阴人勤劳智慧的结晶!
官窑还是民窑
民谣中，湘阴曾有“四十八皇窑”的说法。是否证明岳州窑是官窑无疑呢?要说清楚这个问题，需要先分清楚什么是官窑。官窑，通俗来说是朝廷举国家之力投资的“国有”企业。其生产关系为“朝廷置窑、内府制样、民匠造器、兵士供役”，所烧产品只供朝廷使用，不在市场流通。
岳州窑是否曾为皇室“投资”建造，在遗址考证上似乎还未得到肯定。为什么人们一直认为岳州窑是官窑?这是因为出土了几块刻有“太官”“大官”“官”的岳州窑残片。
1997年，马王堪隋代遗址出土的成型器物有600多件，完整器物达300多件，在龙窑上部堆集物中，出土了一件内底刻有“官”字的匣钵;在龙窑下部又出土了一件南朝时期圆饼底碗残片，碗底上印有“太官”二字。专家根据其形、胎、釉特点，推断这个碗底的年代为隋代早期;而碗上的“太官”字款，则来源于隋朝的“太官署”。
在隋朝，太官署是光禄寺的一个官位。所谓“寺”是中央官员的办公场所。光禄寺初创于北齐末年，北齐很快被隋朝取代。隋文帝在三官六部制之外设立了“九寺”，分别掌管礼仪、膳食、禁卫、车马等事。光禄寺主理膳食，太官署则执行光禄寺的日常事务，如膳食的来源以及器皿的采购。太官署定制的碗，碗底就被刻上“太官”二字。可见岳州窑是“指定御用陶瓷”，是生产贡瓷的高级窑场。
唐代的陆羽创作了世界上第一本讲茶的专著《茶经》，在品定六大名窑的茶碗时写道：“碗，越州上，鼎州次，婺州次，寿州、洪州次;越州瓷、岳瓷皆青，青则益茶。”
隋和唐，是岳州窑的辉煌时期。
“泥博士”“车博士”“地下博士”“装窑博士”“烧窑博士”
民间传说“湘阴有个万窑窝，未有湘阴先有窑”。湘阴比较成规模的窑址有25处，有东汉时期的青竹寺窑、晋唐时期的文星镇窑、隋唐时期的芦林潭窑、唐宋时期的铁角嘴窑、宋元时期的百梅窑和宋明时期的乌龙嘴窑等。特别是青竹寺窑址和城关镇窑址，遗存面积占据了县城湘江东岸约5公里的河沿和山岗，延续时间多达1500多年。可惜，25处成规模的大窑址及无数个小窑址，如今还能生产的却只有两三处。最集中和延续时间最久的，是湘阴县城北面的三峰窑。
三峰窑起源于隋代，是马王堪窑的中窑段，被誉为“岳州窑的活标本”。三峰窑一直被湘阴人喊作“窑上”，是一个自成一体的窑技师聚集地，祖祖辈辈从事作窑技艺。相传三峰窑为太极云手地形，“东水西流，西水东流”，颇具神秘感。窑技师的传承有家传和师传两种，既保留岳州窑技艺的基本特色，又在釉色、造型上各有千秋，不尽相同。如今，能说出自家渊源的，三峰窑吴氏算一家。据吴氏传人吴军平描述，宋朝吴氏祖先携同翟、王、李、谢、庞、郭、阙七姓一起到湘阴，至今三峰窑吴氏一脉在三峰窑作窑已有数百年历史。
当年，吴氏在三峰窑曾得雅号“泥博士吴”。“博士”是古时候对专业性人才的一种尊称。在三峰窑，“泥博士”是对所有技艺高超的窑技师的统称，比如“泥博士吴”“泥博士瞿”“泥博士李”等。
在“泥博士”之下，又分为“车博士”“地下博士”“装窑博士”“烧窑博士”等。车博士指技术一流的拉坯师傅，能在特制的手工车盘上拉坯出各种器型;地下博士专门服务于车博士，给已经做出来的泥坯捏制小部件、配以配饰、花纹及给泥坯上釉;装窑博士指擅长装窑的师傅，他们区分各种器型大小、厚薄，配以不同的窑具，合理利用窑内空间，达到最佳的空间摆放和窑火利用率;烧窑博士指擅长烧火的师傅，他们几天几夜守在窑旁，确保以最佳的火力烧制出最好的产品。
除常规手法外，三峰窑还有一种独特的“御板工艺”，在湘江沿岸的各家窑口比较少见。“御板”是一块竹片，“一寸宽，三寸长，拉坯时，快而薄，轻而巧”。
一个岳州窑产品，要通过取土、碾土、和泥、拉坯、晒坯、修坯、印花、贴花、上釉、装窑、烧制等十几道工序，在窑火中不断火烧制三到四天才能烧制成功。如此复杂的工艺成果，正慢慢被金属、塑料制品取代;由于制作岳州窑陶瓷需要一定的技术和劳动强度，祖传中男孩子需在十二三岁时便上窑台打基础，并传男不传女，所以岳州窑技艺的传人越来越少。
所幸依然有不少人在继续这一条传承之路。除了三峰窑，岭北窑的后人、乌龙窑的后人以及无数热衷于研究岳州窑文化的爱好者们，依然把岳州窑当作他们生命中最重要的事，通过岳州窑寄托着他们无比炽热的故土情怀。
2016年湖南省人民政府公布了第四批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岳州窑烧制技艺名列第八项传统技艺第二位，成为湘阴第一个成功入选省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项目。这给了岳州窑传承者们一盏指路的明灯。如今，岳州窑非遗展、研讨会、技能竞赛、文艺演出等各种活动进行得如火如荼，政府正通过多种渠道推动岳州窑的发展。这正是发展岳州窑技艺的大好时机，人们积极参与各种学习，抱团钻研，努力提高着岳州窑的社会传播力及工艺。
岳州窑曾经伴随着湘阴人几千年的日常生活，岳州窑茶器形美而有古意，岳州窑花器身姿妖娆，岳州窑陶罐煨煮菜肴原汁原味。让我们祝福，这一古老的传统工艺再现辉煌!
责编：夏博
来源：华声在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