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社 徐俊/图
株洲晚报2月29日讯（记者 周蒿）这个春节之前，来株洲务工的农民工曹宣终于还清了“房贷”，还欠了一些房子装修款，他也算计着今年能够全部还清。他的所谓“房贷”，不是来自银行，更不是公积金，而是来自亲朋好友七拼八凑的借款。
虽然最近一年已经较少亲自到工地施工干活，但岁月留在他身上的印记已经无法磨灭：壮实的身躯，黝黑的皮肤，皲裂的双手，朴素的衣着，都显示着他仍保留着泥瓦工的身份。
曹宣今年48岁，出生在株洲县太湖乡的一个小山村，不到20岁就进城打工，奋斗10多年后终于在株洲买房安了家。他说，要趁着自己还有力气再奋斗几年，给子女创造好一点的物质条件，让他们不要像自己一样辛苦。
从农村到城市
看到新天地的他暗暗立志，将来一定要在城里买房定居，不能再回农村了
“初中毕业后在农村跟着一个装修师傅学了两年手艺，收入低又辛苦，开始进城打工。”1998年春节后，不满20岁的曹宣在一位亲戚的带领下，到广东打工。
曹宣的第一份工作是在广东中山的一个皮鞋厂，负责鞋面皮质整理。工厂的集体宿舍里，一个10平方米左右的小房间住了12个人，虽然条件简陋，但第一个月工资拿了300多元，让从没单独赚过这么多钱的曹宣高兴得不得了。
“当时的农村，一个村只有一两户人家有电视机，而在城市里，KTV、录像厅、电影院等等，生活非常丰富。”曹宣说，城里的生活，让自己仿佛看到了一片新天地，自己暗暗立志，将来一定要在城里买房定居，不能再回农村了。
然而，在城市谋生并没有曹宣想象中那么容易。在皮鞋厂做了一年后，因为工资偏低、生活太单调等原因，曹宣换了工作，之后又陆续进过电子厂、制衣厂等，还到酒店端过盘子。“规矩太多，不习惯，年轻的时候脾气大，很容易跟人发生冲突。”曹宣说，在外面漂了几年，几乎没赚什么钱。
2004年，曹宣成了家。他重返学艺时做的老行当，成为一名泥瓦工，跟着村里人一起在各大城市参与一些工程建设。
回不去的农村
望着万家灯火，想起自己在乡下的老婆孩子，心里真不是滋味
“哪里有工程就去哪里，跑了许多地方，江苏、浙江，还有广东等地方都去过，起早摸黑，风吹日晒，吃了不少苦，也挣了一些钱。”曹宣说，虽然比工厂辛苦得多，但收入也增加了，“一年能有两三万元的收入。”
2006年4月份，曹宣的第一个小孩出生，为了就近照顾老婆孩子，他回到株洲，开始跟着包工头做室内装修。“结婚后与老婆一直聚少离多。”曹宣说，孩子出生后，虽然自己回到了株洲，但有时候也忙得几个月不能回家看一眼，“那段时间，特别容易想家。”
2010年以前，曹宣每个月约赚3000元。在城里买房，是一种不太敢想的奢望，他住的地方，要么是建筑工地临时搭建的板房，要么就直接住在业主未装修好的毛坯房里，“晚上休息的时候，望着万家灯火，想起自己在乡下的老婆孩子，心里真不是滋味。”
“有时候也打退堂鼓，想着回到老家算了，但是出来这么多年，已经不可能再回农村种地，也干不了其他的事情。”曹宣说，外面虽然辛苦，但也只能咬着牙撑下去。最重要的是，呆在农村，除了生活已经不习惯之外，靠一亩三分地根本赚不到钱，只有在城市打工才能有收入养家糊口。
曹宣带着小孩在公园里玩耍 受访者供图
夫妻俩好几年没穿过一套新衣服，没下过一次馆子
刚回株洲，曹宣与工友们都是跟着包工头一起给业主们搞装修，但经常遇到拖欠工资的情况。“后来自己有经验了，索性就出来单干，自己到新建的小区去揽活。”说到这，曹宣笑着自嘲，“就是人们常说的装修游击队。”
随着装修工价上涨，曹宣每个月的收入达到了6000多元。曹宣的老婆也在株洲找了一份工作，夫妻俩租住在荷塘区南岳岭的一间40多平方米的小房子里。
虽然有了比较稳定的收入与住所，但曹宣心里终究不踏实，他在心里问自己，自己天天帮别人搞装修，什么时候才能装修自己的新房？
2011年，曹宣的第二个小孩出生。“大的马上就要上学了，孩子越长越大，想在城市里买房定居下来的心思就越迫切。”曹宣说，乡下的教育、交通条件等比较落后，生活不方便。自己没读过什么书，一定要让自己的小孩能在城里接受优质的教育。
“一切为了买房。”曹宣说，至少有三年多的时间，自己一直在拼命找活干。别人都是一套一套地装修，做完一套房子往往会歇息几天，自己不但不休息，还经常要在好几个工地连轴转，为了赶工期，经常加班加点。曹宣估计，自己至少已经装修了近千套房子。除了白天帮人装修之外，晚上，曹宣还找了一个给人看仓库的活。
为了省钱，曹宣和妻子有好几年没有穿过一套新衣服，没有下过一次馆子。曹宣的妻子在一个服饰企业做销售，在怀第二个小孩时，直到临产前一周才休息。
农民的“房贷”
银行贷不到钱，只好借遍了所有能借的亲戚
2012年5月，曹宣拿出省吃俭用的所有积蓄，共30万元，加上从亲戚朋友处借来的17万元，在天元区买下了一套110多平方米的房子。
“咨询过好几家银行，都不愿给我贷款，自己一下子又拿不出那么多钱。”无奈之下，曹宣只好找遍了所有能找的亲戚朋友借钱，才凑齐房款，“那段时间，为了筹钱，愁得连续一个多月都没睡个好觉。”
幸运的是，凭着技术过硬、报价公道，曹宣在业主中很快树立了口碑，逐渐从一名“游击队员”，成为一名带了队伍的小“包工头”，收入有所增加，“但一想到还欠了这么多的外债，就不敢有任何放松。”
“如果不出意外，今年就能还清所有的欠款。”曹宣买房所借的钱，在春节前已经全部还清了，但2014年装修时又借了钱，到现在还有5万多元债务，“虽然只做了最简单的装修，而且是自己动手，仍然花了近10万元。”
现在，曹宣偶尔会带着小孩在小区里散散步，“以前，总感觉自己是城市的过客，现在才有了一份归属感。”
谈到未来，曹宣说，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培养两个小孩，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他们创造力所能及的最好物质条件和生活环境，“不让他们再过与我一样的艰苦日子。”
一个建筑工地上，一位农民工在参与建房 记者 张媛 实习生 易汗文 摄
半数农民工想留城市，但如愿者寥寥
进城安家，农民工面临“三道槛”
株洲晚报2月29日（记者 周蒿）2015年年底召开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要通过加快农民工市民化，扩大有效需求，打通供需通道，消化库存，稳定房地产市场。此消息一出，即引发广泛关注。业内的担忧也纷至沓来，以农民家庭的购买力，依靠进城务工人员去房地产库存，能否实现？又将面临哪些现实的障碍？
收入门槛
在三四线城市买房 收入至少5000元？
在自己打工的城市买套房，是不少进城务工人员的梦想。但是，是什么让他们迟迟未能付诸行动？
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数据显示，2015年，全国农民工月均收入水平为3072元。记者以此算账，身在株洲、平均收入为3072元的农民工，想要付清一套房子的首付需要工作多长时间？
2015年，株洲城区商品住房为每平方米4330元，一套100平方米普通住宅的总价约为43.3万元，如果全款买房，不吃不喝至少需要12年。按照目前市场上大部分住宅20%的首付比例计算，首付金额为8.66万元，假设一个农民工不吃不喝，工资全部用来支付购房首付，需要29个月，不到3年时间，但如果算上衣食住行、养家糊口等开销，农民工以3000元的月工资想要负担株洲的房价困难很大。
中国社会科学院农村发展研究所宏观室主任党国英曾公开声称，“如果进城务工人员一个月工资达到5000块钱，到三四线城市买房才没有问题。”
“以我现在一个月两三千元的收入，离在城区买房太遥远。”在天元区某小区做保安的杨武说，除去日常开销，自己每个月只能攒下不到1000元。
“绝大多数进城务工人员收入都比较低，经济能力有限，在城市不具有购房支付能力。”对此，本埠房地产业内人士刘峰介绍，自己所接触到的农民买房案例，除了个体户及建筑从业者收入大部分可能超过5000元外，制造行业、服务业等众多行业的多数农民工，收入确实都难以支撑购房压力。
信贷门槛
难以获得银行贷款一次性付款难度大
“大城市挣钱的机会多，好玩的地方也多，谁不想在里面生活？”杨武说，自己手上是有一些积蓄，但这是准备以后回乡的养老钱。
“很多农民工多年打工，手上多少有一些积蓄，但不够全款买房。”刘峰说，与上班族不同，即便能过首付关，进城务工人员也难过银行贷款审批门槛。现实中，那些收入不稳定、难以获得担保的进城务工人员，往往因还贷信誉低，去银行办理房贷时困难重重。
“去银行办理房贷时，需要单位开证明证实申请人的收入来源以及偿还贷款能力，要有稳定的工资流水等等。”刘峰说，进城务工人员流动性大，贷款风险较高，贷款很难获批。而且，由于工作不稳定，出于对能否按时还款的担忧，他们往往也不愿意到银行贷款。
“银行要把控房贷风险，不贷给无稳定收入来源，或是还贷能力弱的人群。”株洲某银行房贷经办人对记者表示，这不是银行嫌贫爱富，而是对信贷风险控制的要求。
定居门槛
进城难，“融城”更难 生活如何保障成顾虑
杨武认为，与自己同样的进城务工人员，想在城里安居乐业，除了面临房价高的问题，还要面对诸如子女教育、社保、就业等公共服务问题。
“我在老家醴陵缴纳的农村养老保险，是按最低一档交的，一年是500多元。”杨武介绍，按照缴得越多养老金越多的政策，60岁以后，养老金也只有几百元，根本不足以在城市生活。另外，由于没有在株洲落户，自己没有办法享受住房保障、失业补助等一系列政策。
“现在还能工作，养活自己不成问题，将来老了，即使在城里有房，生活是否能有保障还是一个问题。”杨武认为，在农村，再不济，自己能种田种菜，吃饭不会成问题。
记者在株洲市委政研室2014年发布的调查报告中看到，2010年至2013年，株洲市共“农转非”迁入60514人，“农转非”人数呈逐年下降趋势，转户主要是征地户、村改居人员、高校大学生以及新进机关事业单位的工作人员，真正进城落户的农民工只是很少一部分。
“要想定居在城里，进城务工人员在劳有所得、住有所居、病有所医等方面还面临着诸多障碍，无论是政策层面，还是每一个具体的解决方法，都存在许多有形无形的壁垒，还有很多瓶颈等待打破。”社会学博士吕途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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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数农民工想留在城市
但已经买房的不到1%
“我们这些外出打工的农民，没有不想在城里安家的，都想让孩子得到更好的教育，让父母享享城里的福。”在天元区某楼盘做建筑工的黄雄目前居住在工地的集体宿舍，他告诉记者，“在城里买房是我们奋斗的动力之一。”
与黄雄有同样想法的人并不少。据湖南工业大学商学院学生2014年发表的《农民工市民化背景下城市农民工生存状态调查——以株洲为例》调研报告显示，进城务工人员的居住有租房、买房、借宿、集体宿舍四种形式，多数人住所不稳定。在205位受调查者中，目前最关心的问题，有26.3%的农民工选择了买房这一选项，但是，只有16位已经买房，占总数的8%。
这些人当中，22%的人表示想凭借自己的努力留在城市，27%的人想留在城市，但认为受现实条件，可能只能回农村。对此，该调研报告认为，在城市买房已经成为很多农民工的刚性需求和奋斗动力，但也成为他们在城市成家立业的阻碍。
而据株洲市委政研室2014年发布的调查数据，株洲市农民工由用人单位安排住房的占32.8%，在工地或工棚居住的占10.6%，在生产经营场所居住的占7.9%，约一半农民工是租赁住房。实际购房的农民工只有2536人，占农民工总数的0.8%，还有很多是靠商业贷款一部分来实现购房愿望的。
支持农民工进城购房，我市有哪些利好政策？
将推出“农民安家贷” 可选择按月或季度灵活还款
记者 周蒿
从去年年底开始，为了鼓励农民在城市买房，河南、安徽等省份都出台了众多鼓励政策，如发放农民购房补贴等。针对进城务工人员在城镇购房面临的问题，株洲将有哪些政策？
户籍：
放开县镇及市辖区落户限制农村务工人员可进城落户
根据市政府2015年年底印发的《株洲市人民政府关于进一步推进户籍制度改革的实施意见》要求，到2020年，我市将基本建立与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相适应，以人为本、科学高效、规范有序的新型户籍制度。
《意见》指出，我市将全面放开县级市市区、县政府驻地镇和其他建制镇落户限制。在县级市市区、县政府驻地镇和其他建制镇有合法稳定住所（含租赁），本人及其共同居住生活的配偶、未婚子女、父母等，可以在当地申请登记常住居民户口。
其中，进城务工人员只要在株洲购买城镇社会保险，或购买商品房等，本人及其共同居住生活的配偶、未婚子女、父母等，都有望在株洲申请登记常住居民户口。
贷款：
将推出“农民安家贷” 农民工进城购房可按季度还款
近日，湖南省住建厅与农行湖南省分行联合发出通知，将推出“农民安家贷”专项产品支持农民进城购房。记者从市房产局获悉，市房产局正在与农行株洲分行研究该贷款产品在株洲的落地，将尽快出台实施。
贷款对象：具有农村集体经济组织成员资格，享有集体经济组织权益的农民。
贷款条件：年龄在18周岁(含)以上，55周岁(含)以下；身体健康，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和劳动能力；自主自愿在城镇购买商品住宅。
贷款政策：据农行湖南省分行业务部高级专员危健敏透露，“农民安家贷”贷款首付款比例及利率按照现行个人住房贷款的政策执行，首付款比例最低可执行20%，首付款比例达到30%及以上的客户，可执行0.9倍基准利率优惠。对区域内竞争性楼盘购房客户、评分较高的优质客户等情况，经农行审批可执行最低0.85倍基准利率。
还款政策：借款人可自主选择等额本息、等额本金等还款方式。针对农民收入的季节性特点，借款人可采取按月、季、半年或按年的还款频率(原则上不超过一个季度)。借款人还可开通自动提前还款业务，实现灵活还款。用这种针对农民收入季节性特点而提供的灵活还款方式，切实加大农民进城购房的信贷支持力度。
公积金：
有望将农民工纳入公积金制度覆盖范围
在去年省住建厅工作会议中，省住建厅厅长蒋益民介绍，我省将进一步发挥住房公积金政策效应，深入推进住房公积金归集扩面工作，逐步将农民工和个体工商户纳入住房公积金制度覆盖范围，为农民工市民化创造条件。同时，将进一步落实提取和贷款政策，力争个人住房贷款率达到80%以上。
记者了解到，市公积金管理中心正在对该项工作进行摸底调研，将根据调研情况出台相关利好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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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百城市出台政策支持农民工进城购房
去年11月，河南率先发布《关于促进农民进城购房扩大住房消费的指导意见》，鼓励有条件的县(市、区)政府对农民和外来人员进城购买首套商品住房，给予一定比例的购房补贴。
随后，洛阳、驻马店、濮阳、三门峡、济源、南阳、许昌、开封等城市为鼓励本地农民进城购买商品房，均出台各种财政补贴政策。以南阳市为例，该市规定：凡户籍属于南阳市农村的进城务工人员，截至2016年12月31日购买普通商品住房的，由财政部门给予每套1万元的补贴。
据《21世纪经济报道》报道，目前，包括江西、安徽、福建等省在内，全国已经有近百城市出台了鼓励农民进城买房的优惠政策。
责编：刘颖
来源：株洲晚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