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叶养蚕，桑葚解馋，实在是童年里最美好的记忆。尤其是桑葚，每年四月，春风拂面，紫红的桑葚从葱绿的桑叶丛中冒出头来，小伙伴们便漫山遍野地找寻，那饱满多汁的野生桑葚真是春日里的解馋良品，那份入口即化的酸甜，让人回味无穷。
后来才知道，桑葚也是一种水果，而且营养价值颇高，食用药用都是宝贝，民间甚至有“四月桑葚赛人参”的说法。
三十年前，我的奶奶年近八十，是个小脚老太太，每年桑葚红了，她便提着小篮，步履蹒跚地到附近的山上摘桑葚。为了挑到最好最甜的桑葚，常常要翻山越岭，爬过好几道山梁。
满满的一篮晶莹透亮、惹人喜爱的桑葚摘回来，却不是用来自家享用的，而是要送到百里之外的省城，她的姐姐那里。那是我的二姨奶奶，一个年近九十的老太太。几十年来，她们一个在省城，一个在乡下。姐妹不常见面，内心却彼此牵挂。
奶奶说，省城的二姨奶奶不缺什么，桑葚是她唯一念想的东西。那是她们小时候能够吃到的唯一的零食，饿肚子的时候，甚至靠桑葚充饥。
每年的这个时候，奶奶就带着桑葚出发了。那时候交通不便，一个大字不识的小脚老太，到省城需要倒一天的车，才能赶在日落的时候，到达二姨奶奶的家。由于年事已高，腿脚不便，二姨奶奶整日不出家门，却在这一天早早地拄着拐杖在门口等候。一见面奶奶把一篮桑葚递到二姨奶奶的面前，二姨奶奶小心翼翼地拿起一颗，送到嘴里，“嗯，甜!”然后点点头，满足地笑了。这桥段大概多年来从不曾变过，之后她便拉起奶奶的手，聊起了家常。两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在那间昏暗的屋子里述说着彼此的近况，家长里短、絮絮叨叨，直至通宵达旦。
姐妹俩只在这每年桑葚熟透的季节里见上一面，依依惜别之后，便要再等来年了。
直到那一年，我和爸爸把新摘的桑葚送到二姨奶奶的床前，她等到了心心念念的桑葚，却没有等来她的妹妹。我的奶奶，在那年三月，永远地离开了。二姨奶奶抱着这一篮子的桑葚，眼泪簌簌地往下落。两年之后，二姨奶奶也走了。姐妹情深的故事应该去到另一个世界续写了。
许多年过去了，野生的桑葚在我的故乡已经很难找到了，那酸甜的滋味，留在了童年的记忆里。不曾想今年又和桑葚重逢了，儿时的玩伴强子承包了百亩荒山，搞了个农场，竟然种了一大片桑树。桑葚飘香的四月，强子邀请我们前去做客。当紫红的桑葚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们再也忍不住了，像小时候一样贪婪地吃了起来，直到满嘴黑紫。文/杨明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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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潇湘晨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