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强勇
新化熊山有黄精,山崖水畔,不种自生。
初夏四月,住熊山上的老朋友打电话给我,说山上的黄精开花了,要我快快上山。
我挂了电话,开了车,急急地赶往熊山。
熊山上的老朋友,年前才认识。那时正是深冬,我去熊山看雪。雪没看到,雪凇、冰凌渣到处都是。在一处山洼地,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正抡着锄头在挖地。我问老人,是不是在挖冬笋?老人用余光瞥了我一眼,说,在挖黄精。老人捡起脚下一坨黄黑相间的根块,扬了扬说:“就是这个,黄精,黄色的黄,精神的精。”
老人对黄精很是熟稔,说黄精是百合科植物。黄精的茎秆,去了皮可吃,有汁液能解渴,丝丝甜,微微辛;挖出地下的根茎,洗净,可生吃;蒸熟,更是美味。南北朝的医药学家陶弘景食之,爽口,大呼“仙人之食”。
老人邀我去家中坐坐,山上常住的人家不多,八九户,散落在远近山麓之间。走过峡谷,峡谷里有溪,老人说是春姬峡。从南侧的深谷流出,沿途山泉叠次汇入,两岸植被良好,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在腐竹或是灌木丛中,生长着野生的黄精。
老人说家里有自酿的黄精酒,我不客气,连说好。老人往里屋走,出来时双手捧着坛子,放到桌上。打开圆锥形状布做的坛子盖,一股浓浓的酒香扑鼻而来。老人用竹勺子往坛子里舀了几下,一大碗酒摆在我的眼前。黄黄的稠稠的,还牵着丝,三五片药渣上下漂浮。
老人说:“入药的黄精要淘洗干净,晒了又蒸,蒸了又晒,如此反复九次,方可做药,也就是“九蒸九晒”。老人拿了几支干透的黄精给我,我抚摸着,有一种玉质的温润,轻微地咬了一口,带着韧劲,甜中还带了点中药的甘辛味,是焦糖的味道。老人说,要十斤新鲜的黄精,九蒸九晒,才能得到一斤成色上品的黄精。
我手里拿着温润如玉的黄精,问老人,黄精开花吗?
老人说,哪有不开花的果呢?黄精的花开得早,四五月就开了。
我说,来年四五月,黄精开了花,喊我上山。
我又一次上了熊山。下了车,老人早就在家里等,我也扛了锄头,一起上山。老人还背了砍刀,提了竹篮。
我们边走边聊,老人说现在野生黄精少了,很难发现。市场需求却越来越大,人工种植也就越来越多。
我们走过一个峡谷,来到一处山坳,四面是坡,大片竹林,乔木灌木生长其间。我看到荒地开垦成了一畦畦的小药圃,绿油油,有的植株开了花。我说是黄精,老人点了点头。说是两年前种的,现在还稀稀疏疏,等过了两三年,茎秆长高长粗了,地底下的茎块长壮实了,就可开挖。
“采花吧。”黄精花开正旺,老人说,“花多了不好,特别是植株尖顶上的花要掐了,不能只长苗,不长根茎。”
我问老人,什么时候栽培合适呢?老人说,开春就行,黄精对气候和土壤要求极低。八九月,花萎顿了,籽粒成熟,可做种子。这时,就要把茎杆砍了,只留二三十厘米的根篼伸出土面。老人说,勤快的,烧了山里的草木灰,施放在黄精的根部,地肥了,根茎在地底下长得愈加壮实。
我采黄精花,有的花蕾正在结籽。老人说要采刚刚开出来的花骨朵,可以做黄精茶,用黄精花炒蛋,比椿芽炒蛋更好吃。
老人坐在土堆上,点了烟。我问老人,地上潮湿,不冷吗?老人说,我在焐热土地呢。地暖了,开始墩苗了,黄精又要结籽了,山里也就活络、热乎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