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在农耕时代是非常重要的耕作工具,也是生产队最珍贵的生产物质。我们生产队共有300多亩田,养了7头牛,每到春耕的时候,这7头牛累得不得了。如果喂养的不好,春耕的时候没有长膘,或者有伤痛,那就会影响春耕生产。所以平常的时候,就要牵出去放养,让牛吃好草,长的好。
1978年,我9岁,正式加入了放牛的队伍。放牛从早上6点开始,到7点半左右结束,每放一次牛记工分1.5分。因为生产队只有7头牛,而想放牛挣工分的小孩又多,就只能谁先牵到谁先放。因此为了胜利放到牛,好多人都是4点多就去牛栏里牵牛。
天还没亮的时候,牛栏里就开始热闹起来了,小孩都争先恐后地拿绳子去套在牛鼻子上,很多次甚至为争牛而吵架,有时还动手打架。我一般都起的很早,大部分时候都能牵到牛。但也有几次失手了,没有牵到牛,当时都急得哭了,非常失落。
放牛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把牛牵到山坡上,山坡上水草丰美,牛在那里吃几个小时都没有问题,牛吃草的时候,我还可以刹牛草,刹牛草论斤两,一百斤牛草可以计两分工,两边可以挣工分,在那个生活贫瘠的年代,可以为家里增加一点收入。有时候也可以躺在草地上,美美地睡上一觉,望着蓝天白云,心里很舒畅的。那时连环画多,有时正好可以看一本三国演义或者隋唐演义的连环画,也是一种不错的享受。春天的时候,茶树上的茶苞茶片好多,可以顺便采下来回去吃。
临近生产队的牛有时候放在一块,这个时候陌生的牛在一起就会打架。看牛打架,如果我的牛斗赢了,那是令人非常自豪的事情。野外放牛,也是牛之间谈情说爱的好时候,有的牛因此找到了自己心仪的对象,并悄悄躲起来互相倾诉。也有公牛为争夺母牛而互相争锋吃醋的,甚至不惜展示自己的雄风,以决斗的方式解决纷争。最令人伤神的事情是两头牛打生死架,扯都扯不开,伤了牛可是一件大事,这时只能叫大人来,几个大人来了才能扯开。放牛最怕的是牛四处吃草,有时找不到牛了,这时往往急得全身冒冷汗。我有一次把牛放在坡上吃草,牛跑到另外一个峡谷里去了,我找了半天没找到,只能拼命大声呼叫,幸喜它后来又自己回来了,要不会受到生产队处理的。
牛是水牛,喜欢水,也会游泳。我们有时候也把牛放在水塘里,牛在水里面挺欢的,我们骑在牛背上,就像得胜的将军,挥着牛鞭,不晓得好神气的。牛在水中游,溅起的水花,打在我的脸上,拂去后,倍感清爽。有时打湿了衣服,干脆下河洗个澡,一群小孩在水里嬉戏,与牛共泳,其乐融融!
我常放的是一头黑牛牯,有10多年的年龄了,非常强壮,一对牛角虎虎生威,令对手闻风丧胆,在生产队的耕作中总是表现十分得力。这头牛也十分难以驾驭,我第一次牵它的时候,它竟然拖着我走,不服管,也很不听话,后来跟它熟悉了,才慢慢听话了。我从78年到82年,放了它4年多。牛也通人性了,我早上一到牛栏,它听到我的脚步声就会叫。别人想放它,都不敢,有些怕它。在山上的时候,我呼叫它、指挥它,它都能听的懂,也非常驯服。我常想牛也是有灵性的,我和它熟悉了,成为了朋友了,有时一天看不见它,都非常想念它。82年冬天的时候,黑牛牯病了,不吃东西了,我去看它的时候,看见它的眼睛在流泪,我摸它的头和鼻子,它哼哼直叫,仿佛在诉说着什么。我想牵它起来,可是它再也没有力气了,挣扎了几次也起不来了。这时我的眼眶湿润了,我为它担心,也为它病成这样而伤痛。不久,我的老朋友黑牛牯终于走了,我最后看到它的时候,它已经全身强硬了,我顿时嚎啕大哭。它走了,带走了我许多的美好回忆。
1983年,分田到户,生产队所有的牛都分到户上,从此再也没有放牛这份工作了。放牛这份活儿,陪伴我度过了快乐的少年时光,也陪伴我走过了贫乏的生活年代。我的乡情,在轻轻挥舞的牛鞭中升华;我的乡愁,在清风荡起的水波中浓重。怀念那段无拘无束的放牛岁月,它是我生命中弥足珍贵的礼物。怀念我的老朋友黑牛牯,它见证了我岁月风雨中的美好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