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瑜皙
黄粱一梦三十年。
“嘿,醒醒!”“让那傻子给吓着了吧!”“要是我,我也不乐意给顾家唱歌!”人声渐渐地嘈杂了,她感到有人在用力地摇晃着她的肩膀,一下又一下,像神奇的心跳声。
等等,她不是在做“关怀老人”的志愿活动吗?
眼前的天空明亮的像小时候淬了蓝色糖精的棉花团。“你们是?”嘶哑的声音从喉咙里传出来,一旁的布衣男人愁苦的脸一下开朗起来,“白小姐,请你继续把歌儿唱完,我们付了钱的,顾二虽傻了点,你至于跑出来吗?”
“这是多少年?”“1983年,长沙!顾二听不到你唱歌又要,哎,快点!”缓神间眼前撞来一团黑影,那黑影发出咕噜的声响,是个小孩,身体在不停地抽搐,穿着的大灰袄前襟湿了一片。“顾二,白小姐来了!”男人说道,她瞟了一眼流口水抓着她衣服不放的小孩,小孩的两只眼睛不正常上翻着,如同某丛林里的野兽的状态。“你,就是顾二?”
“姐,姐……来……看……我……”顾二拉住她往家门里带,手腕拽的生疼,入到里屋,床上躺了一个不停咳嗽的老人,屋里长久没有透过阳光有股发霉的气味。顾二搬来一条板凳,乖乖地坐下:“唱……唱!”她只好哼起歌来:“有些生命在岁月中早已难辨真假……”
唱完,那男人送她回家。“我是顾傻子的舅舅,你也知道,他生下来就得了怪病。”“什么?”“顾家有个长子,特别聪慧,南方的瓷业有一半是他的,谁可知,有天夜里,傻子掉进水塘里后哥哥去救人,头磕到石头就……”后来呢?“罢了,不提了。”
这是个陌生的地方,她一夜无眠,第二天,顾家又请她去唱歌。顾二拖着她去看自己的宠物:“这不是鸟吗?”“……”小孩想说却因激动说不出来,“白……白……色……嘟”,小孩异常兴奋,“白……鸟……名……名…字!”她看着眼前的小孩,心莫名地为他觉得悲哀,这样的人生,值得开心吗?
来年的春天,她带着小孩去了他家后院的菜地,菜地不远处有一垛冬天的干草,小孩带着小鸟在上头“跳舞”,样子十分滑稽,小孩会知道自己的不同吧?他的人生还能这么快乐吗?“嘿,顾二,你听着,白鸟在希腊的史书里代表着希望,你得努力让自己有一点点不一样,望你绝处又逢生!”她几乎是大声的说完了,这是美好的祝愿,也是对生命的敬畏。然后望天大笑。
故事讲到这里就断了,因为1983年的她回到了现在。像原来一样的为生计奔波,但有空仍会去给老人唱歌。生活又回到了原来的轨迹。
“你知道楼下那个书店老板吗?是个智障儿,那天我看到他在看书!”“嘘,他害死了他哥哥,母亲因为哥哥的事跳了河,最后父亲得了重病只能躺在床上。”“真的?”“你看到他院子前埋的那只鸟没?据说是他哥哥临死之际停在他肩头上的……”
她鬼使神差地走进了那家书店。
小男孩早已苍老,五官皱到了一起,眼睛还是不正常翻着。
她只看了一眼,就转身离开。不幸会被别人传诵,而生命却融于永恒,白鸟啊,白鸟,望你绝处又逢生。
“如今这里荒草丛生没有了鲜花,好在曾经拥有的春夏秋冬。”
她轻轻地哼着。“为什么喜欢听我唱歌?”
“因为……像……白……鸟……一样。”
多么美好的祝愿,她想。 (获第五届“潇湘杯”网络微文学创作大赛微小说类二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