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经视记者 袁涛
小时候，我常伏在窗口痴想——
山那边是什么呢?
妈妈给我说过：海
哦，山那边是海吗?(节选自初一语文课文《在山的那边》)
山那边是海吗?这可能是每一个山区孩子心中的疑问，为了实现心中的理想，他们要比城里的孩子付出更多的努力，长途跋涉，翻越无数座山，只为了看看山那边的海。然而很多孩子却不得不停下脚步——因为家庭的贫困。
张谷英镇共有4800多名在校学生，220多名教师，由于地处山区，当地农民主要收入来源为外出打工，留守儿童问题特别突出;全镇人均收入较低，贫困学子也很多，每个学期全镇有近200名学生领取500元左右的困难学生资助款，但远远不能满足需求。
渭洞完小五年级一班学生李真在家写作业。
李真的家，唯一的家电就是一台黑白电视机。
六一儿童节当天，我在张谷英镇中心学校袁恩磊老师的陪同下，走访了当地的一些贫困学子。在一群同龄的孩子们中间，渭洞完小五年级一班的李真是班主任张溢湘最牵挂的一个。由于家庭贫困，李真性格内向、自卑，不爱与人交流，与其他孩子的天真无邪形成鲜明反差。为了让她尽快融入班集体，学校不仅将她列入困难学生资助对象，还帮她垫付了每个学期近1000元的餐费和教辅费用，然而生活上的帮助却不能彻底打开她的心结。我们决定跟着班主任去李真家做一次家访，在半山腰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里，一间破旧、长满青苔的的泥巴房隐藏在其中，空落落的房间里除了一台上世纪的黑白电视机和墙角一辆锈迹斑斑的儿童脚踏车，几乎没有任何家具。李真的妈妈看到我们来了，脸上露出憨憨的笑容。张老师跟我们介绍，李真的爷爷奶奶都住在敬老院，一家六口都靠继父打零工维持生计，李真的妈妈还患有间歇性精神病，犯起病来甚至会殴打李真。“从小缺乏家庭的关爱和交流，李真性格逐渐变得孤僻、自闭、不合群。”
而像李真这样性格的孩子在留守儿童当中十分普遍，陈坪教学点一年级的学生万紫轩，今年七岁，父母长期外出打工，爷爷是个残疾人，奶奶眼睛不好，几乎没有能力照顾他。在外人的眼里，小紫轩是个羞涩、腼腆的男孩子，个头明显矮于同龄儿童的他老爱躲在角落里，不爱与人交流，我尝试着与他沟通，他始终不愿开口，眼睛里带着提防和恐惧。“留守孩子性格比较孤独，这是普遍现象，除了生活上的资助，心理健康辅导也迫在眉睫。”小紫轩的班主任忧心仲仲地说。
但让人欣慰的是，在老师的关怀和帮助下，很多贫困的孩子都能够将家境的贫寒转化为学习的动力，比其他的孩子更坚强。张谷英镇中心学校七年级的荣欢同学一年前遭遇了母亲溺亡的悲剧，父亲也因过度劳累落下了病根，家庭的剧变让荣欢变得有些自闭，但内心坚强的她很快化悲痛为力量，成绩在班上名列前茅。“对待老师谦逊有礼，对待同学活泼开朗，学习成绩十分优异，还通过民主选举评上了学习委员。”班主任唐凌云提起荣欢就赞不绝口。
饶村中学八年级学生彭红。
彭红像仓库一样的家。
跟荣欢有着相似情况的还有饶村中学八年级的彭红同学。当我们走进彭红的家里时，竟然有一种仓库的错觉，狭小的房间里堆满了衣服和杂物，连立脚的地方都没有。彭红的父亲63岁了，身体残疾，靠打零工和借债维持四个孩子读书，母亲实在受不了贫困的生活，离家出走至今未归。在这种家境下长大的彭红比其他的孩子更能体会到生活的艰辛，不仅学习成绩优秀，名列全年级前五，放学回家后还帮父亲做饭洗衣分担家务，在家人和老师的眼里她是一个非常懂事的孩子。“我大学毕业后先当老师吧。”当问到她的理想，彭红这样回答。“但那只是暂时的，我想多赚点钱帮家里摆脱贫困。”
山里的孩子要走出去，老师是最重要的领路人，然而张谷英镇目前老师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张谷英镇黄洋镇长介绍，虽然镇里教师配比的标准达到甚至超过了国家标准，但由于人口非常分散，教学点很多，对老师的需求很大。现在全镇有两所中学、三个完全小学、十一个教学点、两所公办幼儿园，虽然每年都会有年轻老师分过来，但由于交通不便、条件艰苦、待遇不高等原因，每年都会有大量老师流失。
我们抵达张谷英镇中心小学时，正赶上了午餐的时间，在一间年久失修、昏暗潮湿、已被列为危房的食堂里，老师和学生们挤在一起用餐。年轻老师大多为脸上稚气未脱的女孩子，刚刚从师范院校毕业分配过来，还没有适应艰苦的生活条件。李添志老师跟我们说，从学校毕业分到山区来感觉落差非常大，特别是硬件设施，还有留守儿童特别多，没有经过良好的家庭教育，教学难度比较大。这里的年轻老师来自临湘、汨罗，甚至长沙，山区交通不便回一趟家甚至要转五六趟车，再加上生活圈狭小，很多适婚年龄的女孩子找不到心仪的对象。“大多数老师还是想跳出这个圈子，跳过这个大山到外面去看一看。”
张维校长跟我们介绍，这里的年轻老师工龄最长的不超过四年，今年上半年分配来的四个老师已经有三个跳出了这座大山，另谋高就。为了提高山区老师的待遇，岳阳县政府每个月会给每位老师三百元的乡镇补贴，岳阳县教育局也会给每位老师两百元的边远山区补贴，这样算下来每位年轻老师的待遇超过了2000元，但仍然阻挡不了想跳过大山看世界的脚步。
“中国好人”丁群芳老师在给山区学生上课。
对于年轻老师流失的现象，2016年度的中国好人张谷英镇中心学校的丁群芳老师谈到了年轻人的奉献精神，作为一个山区教师，他扎根大山30年，身患绝症坚守教学岗位，获全国、省市奖励近30项，用生命的激情点亮山里孩子科技创新的梦想，如果没有奉献精神，如果没有对山区孩子那份深沉的爱，他是难以坚持得下来的。丁老师还呼吁社会各界人士都来关心山区教师，无论是物质，还是精神层面，能够让这些教师沉得住心扎根我们这样的山区，服务于我们这里的山区孩子。
“我也是以前一个山区老师走过来的，我想尽管这个山区条件比较艰苦，这些年轻老师到我们这个山区啊，只要扎根这个山区，能够沉得下心来的话啊，他的人生同样的可以出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