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政府牵头养奶牛到奶民产奶无处销
望城奶业发展凸显城市化转型之痛
■记者 肖祖华
日前，望城残疾奶农牛奶滞销，夫妇用牛奶洗脸喂鱼浇花的新闻广受关注。
背景资料显示，这一事件的出现，源于望城区(当年的望城县)政府牵头推进的奶业发展工程。
2001年，望城出台《关于加快奶业发展的决定》，建立公司加奶农的望城奶业发展模式。光明派派、亚华宾嘉乐、澳优乳业等一批乳业企业相继落户望城。
在政府的鼓励下，望城奶业盛况空前，到2003年，养殖奶户达70多户，形成了近万头奶牛的畜牧规模。
但是，随着经济的发展，城市规划升级，土地开发更加集约化，粗放型的奶牛养殖业已经不适合城市发展。
当年政府牵头的奶业发展工程需要退出，但是，政府却迟迟未有一个明确的退出机制出台，在缺乏政府指导和扶持的情况下，散户奶农抵御风险能力降低，所产牛奶在食品安全方面多项指标不达标，收奶企业出于食品安全考虑不敢收奶，所以出现奶农倒奶事件。
日前，望城区政府已经正式下文，建立奶业退出机制，引导奶农逐步退出奶牛产业。
【事件】 残疾奶农夫妇倒鲜奶喂鱼养花
刘胜红、刘小红夫妇是望城区乔口镇荷叶湖村村民，夫妇俩同有残疾，刘胜红左腿有残疾、刘小红左眼失明。
两夫妇曾是当地小有名气的“奶牛高产示范户”， 他们所养的奶牛最多时达到48头，日产牛奶上千斤，一直以来，自家所产的牛奶都有定点企业收购，收入稳定，夫妇俩也凭借养奶牛，成功由贫转富。但是，从2015年开始，一系列烦恼随之而来，赖以生存的养奶牛事业也难以为继。
刘胜红告诉记者，近两年来，原来的养牛户陆陆续续变卖奶牛，退出市场，养牛户从70多户锐减至只剩7户，自己的奶牛也变卖得只剩不到10头，目前每天还能产奶两三百斤，但是，由于收购鲜奶的厂家倒闭，鲜奶无人收购，过期的奶便只有倒掉，洗脸、喂鱼、浇花，都是万般无奈之举。
“但奶还是每天必须挤，三天不挤奶，牛的乳腺便会堵塞发炎，以后再也不能产奶，变成一条废牛了，3个多月，倒的牛奶不下5吨，奶产得越多，亏得越多。” 刘胜红无奈地表示。
目前，为了生计，刘胜红夫妇已经无奈地将所有奶牛进行变卖。
【探因】 散奶难达安全标准，乳企拒收
刘胜红告诉记者，自己从2001年开始养奶牛，当时是政府与光明派派食品签订了收购协议，所产奶一直销售给该公司，从2006年开始，由于湖南亚华乳业奶源紧缺，在协商下，刘胜红将所有牛奶供给亚华乳业。
2015年8月，湖南亚华乳业望城分公司被新希望乳业控股有限公司并购。刘胜红表示，亚华乳业被新希望并购后，对原有的检测标准上调，导致产品鲜奶不合格被拒收。
4月20日，记者来到湖南新希望南山液态乳业有限公司，针对拒收奶农牛奶问题，该公司相关负责人如是解释。
新希望南山液态乳业有限公司新闻发言人钟兵洋表示，事实上，不是提高检测标准，而是把原有的检测标准从感官检测变为精确的数据检测，譬如，之前判定牛奶盐度是否合格是通过尝味，而今变为检测标准单位内的含盐量，更加精准和可靠，而数据标准依然是在国家标准之内。而刘胜红等散户奶农所供应的鲜奶经过检测，多次在盐度、体细胞含量等方面均不合格。
钟兵洋表示，公司并没有拒收奶农的牛奶，出于食品安全的考虑，对奶农送的每一批次产品都进行抽检，合格的产品全部都收购了，不合格的公司也不敢收购。
【尝试破局】 收购企业指导产业升级，成本问题致失败
钟兵洋进一步解释到，事实上，公司也多方努力，帮助奶农解决问题，但是都失败了。
钟兵洋说，新希望一直坚持品质至上，把食品安全放在第一位，在并购南山之后，立即派人到奶农家进行调查了解，发现很多奶牛都已经患有乳腺炎等疾病，生产卫生条件也不达标，为此，立即召集望城供奶散户进行系统培训，并且派出专业技术人员到奶农家对奶农的养殖进行指导，但是，奶农们出于成本考虑，一直未能调整到位。
记者在钟兵洋提供的材料上看到，该公司曾先后对奶农进行技术培训和指导，上面有奶农的签字。
钟兵洋告诉记者，除了技术指导外，公司还组织第三方企业来对散户奶牛进行统一收购，但是，奶农嫌收购价格太低而不愿意销售。
2015年12月31日，奶农们与亚华乳业签订的收购协议到期，新希望南山没有与散户奶农再签收购协议。
钟兵洋表示，新希望南山现在的奶源来自统一管理的奶牛牧场，有24小时监控，从牧场运输至工厂的过程中也有全程视频监控，能防止一切不安全因素的出现。
【产业】 奶农从富到贫，产业退出陷困局
刘胜红夫妇因养奶牛致富，又因养奶牛致贫，这是城市在发展过程中，产业退出的一个缩影。
背景资料显示，2001年，望城县委、县政府作出《关于加快奶业发展的决定》，与湖南派派食品有限公司签订望城县万头奶牛基地建设有关事项协议，建立公司加奶农的望城奶业发展模式。农民饲养奶牛的积极性高涨，全县从黑龙江、山西等地引进“中国黑白花”奶牛526头，奶牛饲养成为县域农村致富的新型产业。到2003年，望城奶业盛况空前，养殖奶户达70多户，形成了近万头奶牛的畜牧规模。
但是，随着经济的发展，城市建设不断扩大，望城建立国家级经济技术开发区，国家级湘江新区也正式开建成立，乔口等区域成为特色旅游的重点开发区域，土地利用更加集约化，加上散户奶牛的食品安全鲜奶质量难以控制，规范化乳企不愿接受散奶，望城奶业发展到了退出的边缘。
但是，如何合理退出成为一个问题。
长沙市望城区畜牧局党组成员、副局长肖志强表示，政府方面也做了很多工作去协调，但是有几个问题无法回避，散户养奶牛没有规模效应，成片饲养场很难找;第二，集中散户牛奶于现有一较大规模奶户家，以建立鲜奶收购站，解决以前每户牛奶都要检测的问题，但是资金投入需要三四百万，费用太高。乳企标准提高，出于安全考虑，乳企继续收购的可能性不大。
【进展】 望城区政府出台补贴办法引导散户退出
在这种情况下，政府引导，出台相关政策，成为需要退出产业发展最有效的办法，而这也是奶农最乐意看到的，刘胜红曾在采访中表示，“希望政府能出面帮忙协调让企业来收购，实在不行政府给予一定补贴我也愿意退出”。
4月28日，肖志强在电话中告诉记者，日前，望城区政府已经正式下发文件，对奶农进行补贴，引导他们退出。
肖志强表示，目前大概还有10来户养奶牛的农户，对于愿意接受政府补贴退出的农户，将签订相关协议引导他们退出;对于不愿意接受政府补贴，愿意继续发展的农户，将由其自身负责，自己去开发市场，走市场化道路。
在采访中，奶农告诉记者，目前没有看到政府的红头文件，但是，已经接到口头通知，愿意退出的，政府将对每头牛补助2000元，同时，每户补助3万元的转业费用，1万元的机械补贴。
据肖志强介绍，目前，大部分的奶农已经倾向于接受政府补贴，退出奶牛养殖，极个别农户因为养殖奶牛的数目还比较多，而且有固定的收购方，所以选择坚持。
记者手记
城市化带来的
产业退出需要
机制的保障
残疾奶农无奈倒奶，乳企出于食品安全考虑拒收牛奶，主管部门积极协调，此次事件中，没有人逃避责任，但是，却留下很多无奈的影子。
当年，为了产业发展，大力倡导奶业发展，奶农积极配合，望城奶业的发展确实也为当地经济的发展带来了效果，刘胜红夫妇由贫困走向富裕便是最好的佐证。
但是，随着经济的发展，城市化的加剧，粗放的产业需要退出，望城区政府与湖南新希望南山液态乳业有限公司的努力是值得肯定的。
值得思考的是，在城市化的进程中，传统产业的淘汰必将伴随着一部分人的转岗，这一转型阵痛是否该由民众来承担?
望城奶业发展只是城市化过程所带来的产业退出的一个缩影，真诚希望，在城市化带来的产业退出中，相关职能部门能够提前布局，出台相关机制进行保障，引导产业退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