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梦专栏丨《百手联弹》之贺友直先生与《山乡巨变》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

「一个历时十八年的大创展,以“百手联弹”为名,在“新湖南”客户端隆重推出。

“百手联弹”是作家叶梦与百余名艺术家的联合“演出”。参与艺术家阵容庞大,有连环画大家贺友直、漫画家方成以及诗人彭燕郊等。

“百手联弹”系列推出后,在读者中引起热烈反响:“风格各异的画家,在叶梦的笔下都显示出最为独特的一面,个性张扬,百人百面。”“看似简单勾勒,其实有大匠心。”“自画像,才是艺术家内心真实的自己。在叶梦的笔下,我们看见了艺术家的多维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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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友直先生与《山乡巨变

文丨叶梦


贺友直先生自画像


(贺友直,浙江镇海人。擅长连环画。1949年起开始画连环画,在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工作。1980年被借调中央美术学院任教授,后为中国美术家协会连环画艺术委员会主任、上海美术家协会副主席。作品《火车上的战斗》获1957年全国美展一等奖,《山乡巨变》和《白光》分别获第一、二届全国连环画评奖绘画一等奖。《十五贯》《朝阳沟》《皮九辣子》等均获全国奖。出版有《贺友直谈连环画创作》等。)

叶梦

3月19日,我国著名画家、连环画大师、连环画《山乡巨变》作者贺友直先生去世,享年94岁。贺友直先生德艺双馨,影响了几代艺术家和连环画爱好者。他的去世引起强烈反响,令人们回顾和反思数十年来中国社会与中国艺术的流变,思考艺术与生活、艺术与艺术家的本质关系。

2009年8月,我与儿子去上海探望米寿之年的贺友直老师,他跟我说:“希望自己老得慢一点,走的时候快一点。”3月19日早晨,贺老师自己下面条吃早餐,上午会客,傍晚就走啦!真是如了他的愿,老得慢走得快。



居然能把我们熟悉的人画得这么绝

从小最喜欢读的连环画是《山乡巨变》。因为我是益阳人,对于贺友直笔下的场景和人物特别熟悉。感觉奇妙的是:一个画家居然能够把我们熟悉的人画得这么绝,把场景像电影一样自由地展开,实在佩服!

2000年,我订购到限量发行450套的珍藏本的《山乡巨变》,是宣纸印刷并且有手摁的多枚贺先生的闲章和名章,这是我们家的一件宝物。书的扉页上,还有贺先生在1997年8月忆画自己当年去益阳深入生活的情景,是一幅白描,贺友直挑着一担行李、画板,还题了他创作《山乡巨变》的心得:“从生活中捕捉感觉,从传统中寻找语言,从创作实践中发现自己。”我读了这幅画特别感动。翻开连环画《山乡巨变》,就像回到了50年代的益阳农村。小说《山乡巨变》写的是益阳近郊桃花仑乡,当年我的父亲是桃花仑乡卫生院院长,小说里的生活原型人物好多是我父亲的老熟人,后来我也见过亭面糊和刘雨生等原型人物,和他们打过讲。回过头来看贺先生的画,真是绝了!所以我读连环画《山乡巨变》就有特别的感情。



画的很多画面像电影镜头精彩绝伦

贺友直先生创作连环画《山乡巨变》,曾经两度到益阳体验生活,两次推翻画稿,第三稿才找到满意的表现方法。他以富有生命力的白描,把现实生活与中国传统画结合得尽善尽美。连环画《山乡巨变》当之无愧的是中国连环画创作的一座高峰。周立波小说中的“亭面糊”“刘雨生”“秋丝瓜”等人物都被贺先生用线条跃然纸上,我感觉画中的人物和小说中的人物非常接近,有的人物甚至比小说里的更加入木三分。贺先生就像一个电影导演,画的很多画面像电影镜头,从大的山乡场景到屋场农舍格局的细节描绘,无不精彩绝伦,特别是对人物的勾画,大大地超越了以往连环画承载的内涵。如,亭面糊到龚子元家劝他加入农业合作社的过程,画成了30多幅画面来表现。从亭面糊到龚家借请他挖一副草药治腰痛作为借口,双方寒暄,到龚子元有意灌醉亭面糊,表现出亭面糊的贪杯、龚子元的狡诈,尽管故事都是在龚子元家展开,但画面的角度在不断变化,俯视、仰视还有镜头的偏移,把冬夜农舍里发生的故事和人物表现得淋漓尽致。特别是亭面糊醉酒摔下老堪后的一系列画面和第二天早上再次到龚子元家游说入社的过程,每幅画面都有一种绵长的韵致,有看不够、把玩不尽的意绪,体现了刻画人物的特别的功力。

对于我来说连环画《山乡巨变》是百读不厌的。看得出每一幅画面画家都经过了匠心独运的设计。贺友直在周立波小说的基础上再现和塑造了众多人物,那些人物就和场景就这样永远地留在纸上了。在摄影还不被广泛使用的50年代,贺友直为益阳农村留下了一幅幅精彩的风情画。



“恰到好处的俏皮是不容易的”

1996年,因为选编《画家散文》,我与贺友直先生有了书信的联系,贺先生寄来的散文特别精彩。每年春节前,我总能收到贺先生自己制作的贺卡。1997年 ,我的孩子陈墨用自己画的牛给他制作了一枚牛年贺卡,没想到7岁的小陈墨竟然得了贺先生回赠的水墨画《牧童与牛》及题款。我常常收到贺先生寄赠的新著。其中有《贺友直画自己》,上小学二年级的陈墨百看不厌,上中学了还放在床头,这本书影响到陈墨也开始用记忆画的方式画“图画日记”。1997年,我的散文集《遍地巫风》出版,贺先生读了写来一封信谈读后感。他说,“我觉得您写了那么多的人,犹如陈老莲的画水浒叶子,看得出是出于一个人之手,却又个个面貌不同”,“我也很喜欢您的幽默,或者说有点点俏皮。我画画也喜欢俏皮,我认为恰到好处的俏皮是不容易的”。我的俏皮哪能与贺先生相比啊!他才是幽默大师。贺友直先生是在鼓励我,他的鼓励使我很感动。他的平民艺术家的诚挚和对艺术的永远追求的执着,深深地感染了我。通过读他的书、他的画,和他通电话,我感觉十分熟悉他了。

贺友直创作的连环画,从《山乡巨变》《朝阳沟》到《白光》,为我们留下了精神和艺术的财富。他把作家笔下的人赋予具体的形,这个过程是一个艰苦的劳动过程。有时候为了把一个人物刻画得入骨三分,贺先生还自己模拟角色的各种动作,像做戏一样地进入表演状态。难怪他笔下的人物那么精彩。

在我的眼睛里,大画家贺友直是我们益阳人最尊敬的艺术家朋友,他在自己最好的创作年华里,把自己的精力全力投入到《山乡巨变》的创作中,使它成为中国连环画的经典之作。也因为这部连环画,50年代益阳的风情和人物得以艺术地再现。



【微友评说】

郑小娟(画家,现居长沙):中国画线描大师,他才真正是人民艺术家。

成佩(艺术家,现居东京):我在北京曾见过贺友直先生两次。一次是在中国美术馆刘宇廉君的画展上。贺老专程从上海来,纪念他那位心爱的才华横溢的但却英年早逝的弟子,他在致辞的过程中几度哽咽、双泪长流。后来我又在北京画院见过他一次,并且全程听了他的讲座。他诙谐幽默带点老顽童般的狡黠,说话和表情都极有感染力,惹得听众不时呵呵大笑。这样一位情义深重、智慧双全的老人乐呵呵地忙完一生的活儿,就此挥挥手驾鹤他界而去,让美术界和社会各界在眷恋之余,都不禁含笑祈福西望遥送,祝福他老人家一路继续快乐无虞!

王春犁(瑞典艺术家,现居斯德哥尔摩):我很同意老同学方振宁说的“中国艺术界对贺老的评价不到位,他是张光宇之后的大师”。像贺老这样淳朴的艺术家已经很罕见了。

何汶玦(当代艺术家,居北京):《朝阳沟》是我最喜欢的一本连环画,小时候看到这本连环画如获珍宝,里面的人物、场景、布局简直天衣无缝、栩栩如生,至今无人超越。虽然和国、油、版、雕及装置是两个系统,但从品味及品质上我个人认为现在很多所谓的大师是难以企及的。

孙贤陵(雕塑家,居北京):我也画过连环画,那真是费神的事情,就像电影导演一样。贺老先生画你家乡的那山那树那屋那些人都活灵活现,那么有味那么有血有肉,真是中国连环画经典之作,巅峰之作。太美了!

林春(画家,现居上海):“恰到好处的俏皮”,也正是贺友直艺术里最突出的特色,遍览他所创造的人物,其一招一式,举手投足,甚至于一个个背影,无不都蕴含着那种“恰到好处的俏皮”以及那种令人内心泛起愉悦的幽默。在我看来,贺老所说的这种“俏皮”,也是艺术的一种至高境界,也正因如此,贺老的连环画艺术才真正戴得起“泰斗”之光环。

李晓东(大学教师,居长沙):以为《山乡巨变》应当是那个年代的《清明上河图》……湖南益阳的老样子留在周立波故居,更有幸留在贺友直的笔下……

陈新(画家,装帧设计师,居长沙)学习画画,就从临摹贺老的连环画《山乡巨变》开始,有一人物名为秋丝瓜,其懦弱的、抠门的小农经济的农民形象刻画到了极致!

南太猫记(工程师作家,现居新西兰):少年时代最喜爱的连环画正是《山乡巨变》。前些天在附近发现了芋头荷子,制成了新西兰第一份红椒炒芋头荷子,女儿惊讶这个湖南人的专利小菜无来由,我便上网搜索《山乡巨变》找到了邓秀梅访问农民陈大春家时,果然有这个菜品的描述,女儿便惊叹我的记忆,我说这是文学艺术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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