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梦专栏丨《百手联弾》之郑爽:清雅的白牡丹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

「一个历时十八年的大创展,以“百手联弹”为名,在“新湖南”客户端隆重推出。

“百手联弹”是作家叶梦与百余名艺术家的联合“演出”。参与艺术家阵容庞大,有连环画大家贺友直、漫画家方成以及诗人彭燕郊等。

“百手联弹”系列推出后,在读者中引起热烈反响:“风格各异的画家,在叶梦的笔下都显示出最为独特的一面,个性张扬,百人百面。”“看似简单勾勒,其实有大匠心。”“自画像,才是艺术家内心真实的自己。在叶梦的笔下,我们看见了艺术家的多维度。”

请关注“新湖南”客户端:新湖南-湘江-百手联弹。隔日更新。」

 


 

清雅的白牡丹 

文/叶梦

 

郑爽自画像

 

我有一套美术明信片,已经有保存有很多年了。一直舍不得把它们寄出去,是因为我特别喜欢明信片上那一套水印木刻花卉画。那些静静的花有牡丹、绣球、白花、槟榔树花和野菊花等。即使是牡丹,一点也没有工笔画中牡丹的那种富贵的俗,只有一股如兰的清雅之气。

那套明信片就在放零星什物的小抽屉里,我每天拿电话簿取小剪刀时总能见到它。明信片的背后印有极小的作者名字:郑爽。于是,我与郑爽这两个字相识多年。

1996年的某个早晨。我突然从早间“东方时空”电视节目中见到了我十分熟悉的水印木刻花卉。一会儿屏幕上出现了画家郑爽。声音很好听,娓娓而谈,气质优雅,举止不俗,与她笔下的花十分合拍。我就这样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见到一个相熟了10年的名字的女画家郑爽,她是我想像中的模样,让我突然想到另外一种花卉——兰。

通过电视屏幕,郑爽给我们传达了她的一种如兰的女性的芬芳。尽管特写镜头告诉了我们郑爽的年龄。我心下叹道,郑爽,不管在什么年龄,她永远是美丽的。这一天早晨给了我与郑爽认识的契机。我当即提笔写信约稿,信一发出很快得到郑爽的回信和电话。我收到了她寄给我的《郑爽版画选》,牡丹花又见面了。啊,真好!我喜欢郑爽笔下的花、树、静物、女人和猫,也喜欢郑爽为自己的画题写的诗。中国艺坛因有了一位优秀版画家,而失去了一位诗人。那些诗与画是那样契合,给人描述了一种宁静的美和一种精神的滋养。廖冰兄在这本画册的序言中谈到郑爽作品的魅力,提出“郑派版画”的概念。廖冰兄称郑爽是善作无声诗的版画家。郑爽的版画在第六届全国美展中同时夺得两枚银牌奖。这在5年一届的全国美展中实属罕见。

郑爽作品

郑爽版画中常常有猫,郑爽是一个爱猫族。她为一个儿童刊物撰写的《猫的故事》系列,使我们认识了郑爽家的袅妮、嘎嘎和蒙蒙,知道了嘎嘎和袅妮、蒙蒙和鸭子之间许多有趣的事儿。

我还看到过一帧郑爽给出生几天的弃猫蒙蒙喂奶的照片。她自制的特小号奶瓶是一个塑料眼药水瓶,奶嘴是一个自行车气门软管。因为有了郑爽精心照料,才会有漂亮的白猫蒙蒙的生命。

因有这广博的爱心,笔下的万物才有了灵性。

直到我读到郑爽的《无悔的人生》才知道她的身世。她原来是皇帝的老师、清末书法家、诗人郑孝胥的曾孙女,中国末代皇帝溥仪是她的亲舅舅。

难怪郑爽擅诗。即使她画的画,也都是诗的意境。

郑爽作品

她的皇帝舅舅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好处,更多的是尴尬。大学时期她参加下乡劳动。正在山上干活时,忽然听到对面山上唱山歌:“我们村里来了一个大学生,她是溥仪皇帝的外甥女儿……”郑爽听了大吃一京,只装着没听见,硬着头皮不承认,可是正当她离开村子那天,她遇到这样一件事,她写道:“忽然有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拿了一包红枣结结巴巴地说:‘……这点红枣您带给皇上……东西不多……是俺们的心意……他老人家吃了不少苦……’我的脑子‘轰’的一下,脸也红了,忙说:‘不要,不要,您可千万别这样……我谢谢您了……我回去转告给他……’说完我才意识到我在慌忙中竟自己承认了!”

溥仪皇帝和郑孝胥尽管与她有直接的血缘关系,但作为郑爽,尽管她曾是皇家贵族的后裔,原本是一朵皇家庭院里的富贵牡丹,但郑爽完全不是,她用毕生的努力证明了自己。她对中国版画的特殊贡献,她所开创的版画的郑派画风,将在中国美术史上留下位置。

我感觉郑爽就是她笔下的那朵清雅的白牡丹。

(此文编入《女画家散文》1999年湖南美术出版社)

郑爽作品作品

 

依然温润如玉(补记)

2013年搬家后找不到电话本了,与郑爽的联系中断几年。当广州美院的陈卫和教授辗转帮我找到郑爽电话时,电话本却意外神奇地出现了。接通郑爽电话,熟悉的声音、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

郑爽今年79岁了,还能开车,家里还有6只猫。电话里的她精气神都很足,最重要的是她还开通了微信!郑爽彷佛又近在咫尺了。

自从1996年联系上郑爽之后,新年前,我都能收到郑爽手制贺卡。她的贺卡,有时候是手绘,有时候用干花制作。她手巧,用南国干花和叶贴在卡纸上,银色笔签名写上祝福的话,加膜热烫固定。郑爽的贺卡,传达的不仅仅是新年祝贺,更重要的是通过她的手作让我感觉她的温暖。我几次收到她出版的新书,其中《猫的故事》是一本装帧极其精美的书,图文都是我的最爱。郑爽笔下的蒙蒙、嘎嘎、袅妮,它们都是猫界的精灵。那些文字带给我无限的快乐。

2005年元月10日。我在郑爽家度过一个愉快的上午。郑爽家的阳台高爬满低错落的花木,难怪郑爽的版画大都取材南国的花,阳台就像是丛林一角。

郑爽抱着猫,坐在靠近阳台的藤椅上。阳光透过花和藤蔓,她的笑容是那么满足而快乐。那时,她快满70了,依旧那么美,披肩发绾了一个发夹,毛衣外面套了一件毛衣外套。她的气色很好,肤色白,脸上几乎没有什么皱纹。最多像五十来岁的人。她的身后的墙上,正好是她的版画作品《牡丹花》。

郑爽作品

郑爽初中毕业进入中央美院附中学习,一直到版画系研究生毕业,长达十年的央美的专业学习,受到一代名师的熏陶指点。郑爽的艺术经历难以复制。

她年近古稀,还有教学任务,还带研究生。在郊区租有画室,她常常开车去画室做版画。有一次,她在广州街上走着,有一个打劫的夺过她的包就跑,郑爽返身去追,硬是把包夺回了。没有想到郑爽居然这么神勇!

客厅的墙上,除了挂着郑爽的版画,还挂着她用干花标本制作的各种图案的花卉植物拼接成为一张张大画。任何植物,一旦到了她手上,就有了永恒的灵性。

书柜的边缘,还放着一些迷你小彩陶罐子,好些罐子是她自己亲手做的。

看到这些小彩陶罐,我忍不住问“郑老师您也搞一点收藏吗?”郑爽说:“我不收藏,小时候见过的东西很多的。”这个时候,我才想起郑爽是末代皇帝溥仪的外甥女。

郑爽作品

郑爽的版画,是我很多年来最爱的艺术品,郑爽拿出一叠版画,让我挑一张。我挑了试印标记为AP那一张《都是好猫》,油墨色重一点,与众不同。为了这一张画,我特意定做了一个框子,画心被嵌入较厚的卡纸,我非常喜欢这幅画,现在就放在我目能所及的画案上。

那天临近中午,恰逢猫咪们开饭,厨房地上摆开一排五个猫食盆,猫咪们很守纪律,饭盆周围干干净净的。

猫咪们都是郑爽的心肝宝贝,她一会抱抱这个,一会抱抱那个,还在床上给最小的那只猫咪穿了一件马甲,看她拿着猫咪的手(前爪)摆Pose,一脸的慈爱。

当时,我看着眼前的郑爽,真是醉了。突然想起1953年在中央美院附中上学的那个少年郑爽:丁井文校长摸摸她的头说:“又长高了”。

六十多年过去,今年七十九岁的郑爽,她的内心依然是那个上美院附中的少年。

(2015年10月写于长沙)

 


 

郑爽:女,生于1936年,版画家,1953年考入中央美院附中,1962年毕业于中央美院版画系,擅长水印木刻,曾任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广东美术家协会副主席,广东美术学院教授。作品《黑牡丹白牡丹》曾经获六届全国美展银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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