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疆梦 湘疆情
湖南日报记者 王为薇
编者按
不是所有的树都能在沙漠生长,胡杨做到了;不是所有的花都能在雪山绽放,雪莲做到了;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践行援疆梦,他们做到了。2015年第24届中国丝绸之路吐鲁番葡萄节期间,记者在湖南对口援建的吐鲁番市遇到了一大拨来自湖南的“8090”。他们,在援疆的道路上一往无前。本报在《青春8090专栏》推出4篇报道,反映他们的青春风采,敬请关注。
年少疯狂 活到淋漓
名片
黄敏,1990年生,永州人,湘南学院康复治疗学教师、湘南学院附属医院康复治疗师。2014年8月援疆,任吐鲁番地区中等职业技术学校教师。湖南援疆队首位“90后”队员。
故事
9月10日上午9时10分,黄敏走进教室,感觉学生“要造反了”——30多位学生齐齐站上讲台冲她鬼笑。
正准备开嗓教育,“黄老师,节日快乐。”明显练过的祝福把黄敏唤醒了, “黑板上‘祝黄老师节日快乐’几个大字,让我感觉幸福‘爆表’。”
为了这一声他乡的“黄老师”,黄敏在得知湖南第七批援疆队招人时,“拼了命”去争取。2014年8月30日,作为湖南省援疆队首位“90后”,黄敏落地吐鲁番。
说不想家,是假的。可90后的“女汉子”总是有办法安慰自己——吐鲁番至长沙,里程3330.20公里,自驾不停歇要1天又12小时,过路费1660元;搭火车从吐鲁番站至长沙站要1天又18小时,硬座车票672元;坐飞机要2000多元。想想这些,突然没那么想家了。
为了让父母放心,黄敏将吐鲁番的特产分批寄回老家。“我用沁甜的果实告诉家人,新疆有蓝天白云和世界上最甜的水果,有独特的风土人情与工艺品,父母也渐渐放心了。”
除了一声“老师”,踏进学校扑面而来的两个画面,更让黄敏坚定了在吐鲁番扎实干两年的意志——
“我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走过尘土飞扬的操场,孩子们一窝蜂围上来问我拿的是啥。我知道这里较内地落后,但没想到他们连电脑也没见过。”
“孩子们下课打开水龙头喝生水,他们说,有自来水喝就很好了。”
吐鲁番地区中等职业技术学校是湖南全额援建的一所学校。建在戈壁滩上的新校区,在校区规划、专业筹备等方面急需人手。揣着当职业教师梦想而来的黄敏,除了日常教学,还肩负起了筹备康复专业的重任。“吐鲁番地区中等职业技术学校马上要升格为吐鲁番职业技术学院了,从中专升为大专,我有幸成为见证人之一。”
在采访中,很多援疆队员都有这样一种感觉——虽是援疆,也是学疆。黄敏也不例外。“这一年,经验丰富的同行手把手教我,如何让孩子们理解汉语,如何了解少数民族孩子的心理,以便教学。而孩子们,也让我更懂感恩。”
“老师,我们终于放假咯;老师,我们寒假到医院见习啦;老师,今天我还鼓足勇气给病人拔针了呢;老师,你在湖南老家还好吗……”每个寒暑假,孩子们通过微信给黄敏发去实习、打工的感想,询问老师是否安好。
经过一年的相处,黄敏的心已经深深扎在了吐鲁番。“小区屋后的桑果伸手可摘”……黄敏的微信朋友圈几乎被吐鲁番的果子、情谊占据。“援疆不是一时一刻的冲动,而是聚沙成塔的力量,我相信,通过一批批的援助,这里的教育一定能进步。”
前阵子,黄敏的故事上了湘南学院附属医院院报,她在电脑上敲出这样的心情:愿自己在这个不闲的九月坚强如初,等待未完成的梦和心爱的小伙。
世界很大 环保路遥
名片
刘彦波,1983年生于山东,湖南女婿。湘南国际物流园管委会监察室主任,2014年3月赴疆,任吐鲁番市托克逊县环保局副局长,希望通过自己的行动促进环保理念的深入。
故事
“能不能吃苦?”
“能。第一,我是北方人,习惯北方的环境;第二,老人身体康健,自己还没孩子,没有太多牵挂。”
单位征集援疆干部时,刘彦波瞒着家人报了名。郴州市北湖区区委组织部找其谈话时,他嘴上虽答得斩钉截铁,心里还是有些打鼓——害怕家人反对。
意想不到的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给了他这样的答案——“身在山东的母亲说,在湖南也是常年见不到,去新疆一样;妻子说,想去看外面的世界就去吧。”
对新疆的印象停留在地理课本和网络图片上的刘彦波,带着万丈豪情走进了吐鲁番。迎接他的,是托克逊这一矿产大县原来粗放发展所欠下的环保债。
托克逊县阿乐惠镇的老百姓将其领到镇上一条河边,带着怒气:“这条河以前有鱼有虾,我们都是直接喝河水。这条河是谁污染的,你们必须去查。”托克逊县的企业大部分为能源企业,前期为了带动县域经济,上马了一些未做环评的企业;而今,还有一些在内地环评不过关的企业涌入边疆。
望着这条周边已寸草不生的黑水河,刘彦波感到“压力山大”。他说了一个细节:“2002年托克逊县设立环保局,可直到2013年,针对企业环保违法的罚款竟然是0。”
援疆3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身为托克逊县环保局副局长,刘彦波下定决心,不能虚度这3年。
虽是副局长,下属的执法队也就3位队员,每个月要跑的企业却达80家,了解企业生产、整改情况。“队员们不仅没有休息一说,还要直面不懂环保法的企业的责难。”
2014年1月,库米什镇一家大理石加工企业因违反环境保护法被要求停产。企业置若罔闻依旧非法生产,直至2014年3月法院强制执行。“这下,企业负责人不干了,带着十多号人到环保局闹,叫嚣‘此前十多年没人管排污,现在为什么要管。我们日子没发过,你们也别想过好日子’的话。”刚刚到任的刘彦波并不怕,他扎扎实实为其讲了一上午的新《环保法》,该负责人心服地认罚,并承诺进行后续整改。
据统计,2015年前8月,托克逊县接受处罚的企业有十余家,“罚款不是目的,我们会对每一家受罚企业进行后续的整改跟进,督促其淘汰落后设备,更换节能环保的设备,老百姓可以离蓝天白云的梦想更近一点。”
9月19日,阿乐惠镇的群众给刘彦波打来电话,“他们告诉我,镇里此前被污染的两条河最近清澈一些了,煤矿流出的污水在多重监管下,已不再直接排入河道,而是经过处理后才进行排放了。”
援疆一年多来,当地领导们也更为关注环保,“我能做的很有限,但希望通过自己的行动促进环保理念的深入,依法行政,执法不是求人,更不要怕得罪人,这是国家赋予我的责任。”
意外进疆 鄯善情长
名片
廖玲玲,1984年生,衡南县规划局副局长。2014年3月来到吐鲁番市鄯善县,负责该县城市规划审批管理。一年半的时间,从未想过会来边疆奉献青春的小女人,已然成为了促进汉维交融的骨干力量。
故事
也许是年龄相仿,廖玲玲见到我的第一时间便抛出一个让我有些惊讶的问题:“你啥时候生的孩子?男孩还是女孩?”
等到我的回答,她一下陷入沉默,直到我揽住她的肩膀,似乎才从凝思中惊醒。
2007年从湖南城市学院毕业后,玲玲按部就班地就业、结婚。2012年,将生娃当成头等大事的玲玲在老公的鼓励下,边备孕边参加了注册规划师考试,当年考过3门,另外一门“挂科”。由于这一考试限期2年,2013年,玲玲不得不放弃备孕专攻考试。
“2013年是我人生中最戏剧化的一年。”2013年12月15日,考试成绩出来,最后一门过了。喜爱孩子,盼望当妈的心情一下子极度释放,“我又可以备孕了。”
成绩出来不到半月,意料不到的一幕发生了——局领导找玲玲谈话,准备援疆。“衡阳对口援建鄯善,当年需要在衡南县找一位本科毕业的注册规划师支援鄯善,全县只有我符合条件。”
“当时脑子轰地一下乱了,想生孩子,害怕暴恐,不舍家人。”玲玲纠结的事情很多。
虽说人生大事和职业选择碰撞在一起太过震撼,可玲玲纠结的时间却很短。“那晚,和老公、父母长谈后,第二天我就决定援疆。说白了还是因为组织的信任和工作的需要。”
玲玲说,这个决定不算冲动,可没想到就在出发前4天,昆明发生了新疆分裂势力策划组织的暴恐事件。“2014年3月5日启程,心理压力巨大,可以说是带着拼了的心理进疆的。”
新疆的日照很长,日子也显得格外悠长。孤独,是这片距家3000余公里的戈壁带给玲玲最直观的痛感。开始的日子,一天恍如一年,没朋友、没家人、没孩子,“每次看到朋友圈里有人晒娃,总免不了哭一场。”
不曾想过援疆,更不曾想过能和维族同胞交上朋友,这一切却被长长的日子给一一颠覆了。“一位维族同事,通过档案得知我生日,偷偷邀上小伙伴为我庆生;一位奶农,去她家买牛奶却从不收我钱。”
颠覆玲玲预想的还有鄯善县公务人员的执行力。“来了才晓得,这边的公务人员执行力太强了,都是‘5+2’、‘白+黑’模式。不仅如此,服务意识还特强,比如葡萄3月开墩上架,10月埋墩冬眠,公务员都会帮着农民一起干活。”
临走前,玲玲加了记者的微信,她的微信名是“吐鲁番的葡萄”,“今年的日子感觉短多了,撇开想早点生娃的因素,还挺希望剩下的一年半慢些过呢。”
湖南哥哥 “孤残”之光
名片
范尉,1987年生,郴州人,新疆塔城市人民医院口腔科医生。在新疆读研期间及毕业后自愿留新疆的4年间,与“孤残”孩子结下深厚情缘。范尉说,这样的青春虽艰苦,却繁华。
故事
7月17日,正在郴州汝城探亲的范尉接到了一个电话,这个电话让他不得不放下生病的奶奶,奔赴5000公里之外的新疆塔城。
电话那头是夏和扎达、夏和扎提双胞胎脑瘫姐弟的姑姑古丽娜,“两个孩子突然抽搐,塔城市人民医院急诊科建议去乌鲁木齐的大医院治疗。”
赶到新疆时,正值当地今年最高温。将4500元积蓄交给古丽娜后,范尉立即发动老师、朋友捐款。“一共筹了2万块钱,姐弟俩都顺利完成了手术。”
与新疆“孤残”孩子结缘始于2010年的冬天。那时,生于郴州汝城的范尉还是一个本科医学生,在电视上看到新疆塔城遭遇雪灾,很多“孤残”孩子在风雪中冻得瑟瑟发抖。
这个时年23岁男孩,毅然决然地选择去新疆医科大学攻读研究生,并将自己学业之外的所有时间都分给了那些叫他“湖南哥哥”的“孤残”孩子。
2011年12月,新疆已是寒冬。暖冬衣物准备好了,范尉只身前往塔城,开始寻找风雪中的“孤残”孩子。
冒着大雪,走访2天,行程1300多公里,随着带过去的衣物越来越少,范尉记录的信息却越来越多,“热依扎是孤儿,哥哥双眼失明;恩卡尔,父亲去世,母亲病重……”
小雪,是范尉初次访问塔城结识的96位“孤残”孩子中的一位。是年,小雪8岁,1米3的个头,走路一摇一摆,臀部畸形突起,身体弯曲。学医的范尉很快意识到,小雪患先天性髋关节脱位症,且手术花费将不菲。而且,小雪因家庭变故无钱看病,已经耽误了最佳治疗期。
让范尉下定决心帮助小雪的,更是孩子与命运顽强抗争的精神。“她5岁时,父母遭遇车祸,父亲去世,母亲重伤,从此,她就承担照顾母亲的责任,却从不说苦。”
2013年12月,得知自己获得国家级奖学金,范尉给小雪妈妈打去电话,“小雪的病有希望了。”2014年3月4日,揣着2万元奖学金和小雪妈妈东拼西凑的8000元借款,范尉带着小雪找到了新疆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
多方协调下,小雪的第一期截骨复位手术完成。11月,范尉又将自己获得的5000元中国大学生自强之星奖金送到了小雪手里。在社会各界的共同帮助下,小雪的第二次手术完成。范尉永远无法忘记2014年12月10日这个日子,“这一天,小雪走出了正常走路的第一步。”
8年来,范尉累计捐出奖、助学金及工资8万元,筹集善款10万多元,募集衣物6000余件,资助贫困“孤残”孩子100多名。
2014年7月,范尉毕业,他放弃留校任教和回湘行医的机会,选择留在新疆塔城市人民医院。继续做“湖南哥哥”,源于他和孩子们的约定:只要需要哥哥,哥哥就会一直守护身边,共同面对未来的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