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声在线全媒体记者 陈普庄
“咕嘟,咕嘟……”楼道里的小火炉上,一口汤锅正在热腾腾地冒着白气,香味早已顺着楼道飘进了客厅,飘出了院子。
老张从厨房拿来一个大碗,碗底铺着新切的蒜叶。揭开锅盖,硕大的汤勺舀出丰富的内容来——浓油赤酱的肉块,澄亮金黄的油豆腐,稠密的汤汁也随着汤勺的起落,在空中划出一道令人垂涎欲滴的音符。
老张家是一户普通的汨罗人家。
油豆腐烧肉,是一道普通却很经典的汨罗年菜。
相传乾隆年间,天子下江南至汨罗,民众奉上“土八道”,其中有一道便是油豆腐烧肉。后来,当地每逢喜事节庆,油豆腐烧肉都是餐桌必备。
还有一种说法是,汨罗老百姓信奉“好日子是熬出来的”,而在汨罗,将红烧肉和油豆腐在大锅里收汁的过程,就叫“熬”。
“那些都是传说。我们过去吃油豆腐烧肉,多半是因为生活条件不好,过年才能吃到肉,所以一熬就是几天,闻着肉味也能解馋。加上油豆腐能吸收肉汤的鲜味,吃起来也像肉一样。”老张笑着解释道。
年过七旬的老张,为家人做了几十年的油豆腐。慢慢地,日子“熬”出了不同的味道。
“老姐住岳阳,老妹住长沙,老弟的孩子也从长沙回来,每到过年,我家的油豆腐都是最受欢迎的。年轻人吃的是口味,老一辈吃的是回忆,不一样。”老张说。
现在,做油豆腐烧肉,成了家里颇具仪式感的一件事情。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来自刚刚宰好、冒着热气的土猪,这部分采购工作由老张完成;油豆腐,老张便吩咐儿子开车前往距市区10公里的新市镇采购,“那里的油豆腐新鲜、劲道。不过要去得早,逢年过节卖得十分紧俏。”
食材买来,老张大年二十九便开始烧制这道年菜,“是‘熬’,不是炖,也不是煮”,老张强调道。
油豆腐在豆腐作坊制成时,会残留下多余的油,所以要先焯水去油,这是熬制油豆腐烧肉的重要准备环节。
五花肉切成立方体下锅,个头宜大不宜小,这道菜主打的就是细火慢熬与大快朵颐之间的“戏剧冲突”。其后,与红烧肉的做法大同小异:肉块煎炒至金黄,加入白砂糖以焦糖着色,或直接用酱油着色均可,随后加入油豆腐一同翻炒,再加水熬煮、收汁……
老张家好多年不用煤炉,只有过年时,才会将小煤炉点上,把一锅油豆腐烧肉熬在火炉上,吃一顿,舀一碗,正月里顿顿都有。
真正的工序,其实一个小时之内即可完成,但就连老张也想不明白,过去的岁月里,为什么人们会把一锅油豆腐烧肉,从腊月熬到正月。
“可能是为了等待外地回来的亲人,又怕饭菜凉了,就把最重要的菜一直在火上熬。”老张说。
老张的儿子也有个问题想不明白:陪着父亲做油豆腐烧肉十几年,怎么就从没想过自己动手呢?“别的菜我都可以代劳,这个象征家庭地位的菜,只要父亲身体健康,一定要留给父亲来做。你觉得这个理由怎么样?”老张的儿子笑着反问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