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丨惊蛰时节话春耕

2023-03-09 14:44:50 [来源:华声在线] [作者:楚国良] [编辑:刘畅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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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国良

“郊外杏花坼,林间布谷鸣。园田春雨后,溪水夕流平。野老荷蓑至,和风吹草轻。无因共沮溺,相与事岩耕。”唐代诗人李德裕曾经这样描写过春耕。

“春耕”到底是一幅怎样的画面呢?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我出生在湘潭县郭家桥人民公社(今湘潭县易俗河镇)的一个小山村,对于“春耕”这个词汇再熟悉不过了。当布谷鸟开始“布谷—布谷”歌唱的时候,耕牛和犁耙就开始出现在原野上了。那时的村子四处写意着油菜花的明媚,飘逸着新翻的泥土的清香。八十年代初期,联产承包责任制实施后,村子里的壮年男子们都会拉上自家的水牛去田地上耕作。后来,慢慢地又添加进了“隆隆”的机器声,大地呈现出一派勃勃的生机。

春种秋收”,春耕是第一步,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步。在我的印象里,总有着无数的袅袅炊烟,在黄昏的时候,西边的流霞涂染在田间汉子的身上,汗水被映照得晶莹透亮。一阵微风拂来,就闻到了淡淡的饭菜香。

我喜欢春耕时的气氛,那种让人充满干劲的场景,就好比运动会的比赛场,时时激励人前行。

我喜欢春耕时的景致,因为能闻到新翻的泥土气息和油菜花的清香,那是一种淳朴的、青春至上的美。

我更喜欢布谷鸟的歌声,那是我听过的最动听的歌。

(一)

春雷响,万物生。”二十四节气作为一种时序系统,反映着我国古人对天地运行与四时交替的思考。

惊蛰是农历二十四节气中的第三个节气,古称“启蛰”,元代吴澄撰写的《月令七十二候集解》将其描述为“二月节”。惊蛰作为二十四节气之一,出现于夏商时期,最早见于《大戴礼记·夏小正》:“正月必雷,雷不必闻,惟雉为必闻。”意思是,正月必会打雷,雷声会使冬眠的动物苏醒,所以叫“启蛰”;后淮南王刘安作《淮南子·天文训》时,为避西汉景帝讳改作“惊蛰”,也因“惊”字的生动传神沿用至今。关于“惊蛰”,最完整、科学的记载来自《淮南子·天文训》,书中记载:“加十五日指甲,则雷惊蛰,音比林钟。”意思是,雨水增加十五日,北斗斗柄指向甲位,惊雷响起,惊蛰便到了。俗话说:“惊蛰到,仲春始。”《黄帝内经·素问·四气调神大论篇》曰:“春三月,此谓发陈,天地俱生,万物以荣。”惊蛰一过,春天就算是真的来了。

历史上的惊蛰却并不总是排在“二月节”,它的次序曾发生过数次变化,如被放在立春后的“正月中”。在我国古代众多天文学家、历史学家的努力下,于南宋时期定准。

一年之计在于春。惊蛰的到来往往意味着春耕时节的开启。中国古代以农业立国,节气是庄稼人判断农时的重要依据。常年务农的人家在惊蛰节气前后会敏感地觉察到气候微妙的变化,从而开始安排一年的农事。惊蛰一过,庄稼人就要忙起来了。这时候到地里走一走,微微一嗅就能感受到泥土的芬芳。小雨酥酥麻麻地落着,土腥气夹着草的芳香,与晨间露气细细密密地裹着人,那滋味是一种无法言状的舒畅。

在我国南方长江流域,多数年份惊蛰时节的气温稳定在10摄氏度以上。气温升高,雨水增多,有利于水稻播种,许多夏季结实的果树也在这时开出花朵。我国古代将惊蛰节气的十五天分为三候:“一候桃花始,二候仓庚鸣,三候鹰化鸠。”生动描述了春回大地,桃花绽放,黄莺啼叫,燕子飞回的美好景象。

惊蛰作为一年劳作的开端,对于古人的农事有非常重要的意义。正因如此,在这一节气,不同地区就衍生出不同的传统习俗。

《千金月令》记载:“惊蛰日,取石灰糁门限外,可绝虫蚁。”在潮湿的南方农村,人们在惊蛰这天燃烧晒干的艾叶熏蒸房屋,或撒上石灰驱赶蚊虫,这些行为也有辟邪避灾之意。《周礼》记载:“凡冒鼓必以启蛰之日。”在古人看来,惊蛰是由春雷引起的,而神话中的雷公以锤和鼓制造雷电。于是,惊蛰这天,百姓蒙鼓皮祭祀雷公,以期盼当年风调雨顺。这些与自然节气息息相关的仪式,是古代人民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如今,虽然其中的辟邪避灾之意已经不复存在,但尊重自然、顺应自然的智慧和探究自然节律的文化寓意却保留了下来,并成为中华民族珍贵的文化遗产。

现在,随着社会进步、农耕方式与生活方式的改变,人们从事农业生产的方式更加科学、精细和多样,对传统节气的依赖相比以往要少多了,但惊蛰这个古老的节气却以文化传承的方式永久地保留了下来。唐朝诗人元稹有诗云:“阳气初惊蛰,韶光大地周。桃花开蜀锦,鹰老化春鸠。时候争催迫,萌芽互矩修。人间务生事,耕种满田畴。”春三月,正是人间好时节;惊蛰到,春雷微雨众卉新。不误农时,不负春光,愿大家伴随着这个古老的节气,开启一年新的耕耘。

(二)

当工业文明渗透了城市的每个角落,当商业经济大潮席卷了生活的每个细节,当我们对五颜六色的视觉轰炸终于感到疲惫,也许,一台老风车、一盘笨重的石磨,就能让我们感受到来自家乡乡野的温情。

旧时,元宵节一过,年就只剩下个尾巴了。而惊蛰来到,湘潭农村春耕的序幕即将拉开。农人们,该收拾农具,为即将到来的忙碌而作准备了。

木犁由一张犁铧,由犁尖、犁镜、犁床、犁托、犁柱等多部件组成,木犁的下端有用来翻土的略呈三角形的铁器,称作犁铧。木犁后端竖起弯曲的木柄可以供人手扶,掌握方向。用于翻土,由牲畜牵引。

耙是碎土、平地用的农具,其用处是把耕过的地里的大土块弄碎弄平。耙主要用于平整水田,一般由牛来牵引。为农家必备的主要大件农具之一。

锄,应该也是一种很古老的农具。我国许多新石器时代的遗址中,都出现过石锄一类的工具。但初期的锄,只用来垦地,翻土。其主要的功用,即中耕、锄草,是在农业耕作相对成熟,农耕经验逐渐积累以后,才出现的。而由于功能的改变,后世的锄也才逐渐定型。

锄头的主要功能,是中耕、锄草,兼间苗、保墒。它在春耕春播期间,则主要用于小面积的粮田,以及菜田条抪时的开垄(俗称开渠渠),滴上种子后,再进行复垄,将种子盖严。

水车因为其形状犹如龙骨,故名“龙骨水车”。其结构是以木板为槽,它提水时,一般安放在河边,下端水槽和刮板直伸水下,有小轮轴一。另一端有小轮轴,固定于堤岸的木架上。用时踩动拐木,利用链轮传动原理,使大轮轴转动,带动槽内板叶刮水上行,倾灌于地势较高的田中。

打谷机也称打稻机,上面均匀的布满了铁丝弯制而成的倒钩,就是用来脱粒的装置,使用人力踩动下面的踏板带动滚轴高速转动,紧握熟了的稻子放到磙子上就能完成脱粒过程。

稻桶也称扮禾桶,一种更老的脱脱粒农具,是我们南方农村多少年传承下来的一种农具。平时可用来囤米、囤物,收获季节用来脱粒。禾桶在田间用来脱粒时,四边各站一人,从地上捡起捆扎好的稻束,高举过肩,抡圆后用力将带有稻谷的前端向着禾桶侧壁打将下去,随后再将击打过的稻束抖上三下,使谷子尽量落在桶里,击打次数,视情而定。如此这般,往复循环,将稻束的谷粒打干净为止。

独轮车以只有一个车轮为标志。中国古代人用它载重、载人,在两车把之间,挂“车绊”,驾车时搭在肩上,两手持把,以助其力。

风车主要用于风净粮食。风车上有进粮食的木斗,中有用于车粮食的木鼓,鼓中有几个同样是木制的车叶子,连着外面铁制的摇把,木鼓的两边,各有两个把手,用于人抬着移动。下有两个出口,前出口与后出口,出口两边有四只木脚放置于地。使用时,将要风净的粮食倒入木斗,随机打开活门,摇动摇把,随着车叶子哐啷哐啷的声音,籽粒饱满的粮食便由前出口而出,而那些瘪籽、半粒儿、草屑、空壳等物,则由后出口扇出。

蓑衣是劳动者用一种不容易腐烂的草(民间叫蓑草)编织成厚厚的像衣服一样能穿在身上用以遮雨的雨具。事实上,人们干活、行路也都离不开它。狩猎时它更是最好的“护身服”。后来人们发现棕后也有用棕制作蓑衣的。

斗笠用竹篾夹油纸或竹叶棕丝等编织而成。以前在湘潭农村里面一带,几乎每家每户家中都有斗笠。

搓箕是装盛用具,用篾条或藤条编制而成,做工精细,其用处很多,有一点类似量筒,尤其是使用风车清选粮食时,用插箕装上稻谷或稻米倒入风车漏斗口中。至今仍有在使用。

箩筐用竹子或柳条等编成的器具,或圆或方,或方底圆口,用来盛粮食、蔬菜等,或用来淘米、洗菜等。制作精细,形状多以圆底方口的为主,为传统农家必备的农具之一。

簸箕用竹篾编制而成,圆形,三面有边沿,一面敞口,密集无缝,主要用来清选粮食,把粮食放在簸箕内上下颠动,可扬去糠秕等杂物,也用来晾晒食品等。

米筛用篾条或藤条编制而成,圆形,类似簸箕,不同的是有许多细密的小孔,其用处也是清选粮食,通过来回摇动,把细碎的东西从小孔里漏下去,粗的成块的留在上面,如筛米筛面等。也有用铁丝编成的筛。

现如今,机械已经取代了牲畜,铁质工具也取代了木质农具。但是那个简单、自然的时代还是让人难以忘怀!这些正在消失的农具也在讲述着属于我们过去难以忘怀的故事!

(三)

春天来了,踩着和风细雨来了。 一年一度的春耕和育苗备种的季节也到了!

人们欣赏春天的桃花时,田间地头更是一片春耕的繁忙景象。看到田地里回返往复的现代化耕作机械,儿时的那一幅田园风光的素描画面便一一浮现在我的眼前。

记忆里,春耕透着质朴,透着故乡泥土的芬芳,如诗般美丽,是春天里最美的歌。

当城里的人们踏着春天的晚霞,跳起欢乐的广场舞时,我们的‘衣食’父母已经牵着牛儿,扛起犁铧,深情地在翻犁春天,在忙碌一年的希望。

我是从农村里长大的乡里娃,对农村有着另一种情感。这不,惊蛰一过,春雨来了,淅淅沥沥地下着,滴在大地的襁褓中,滴滴答答的,滋润着干渴的土壤。树木,花草像刚睡醒的孩子,伸手蹬脚的焕发活力。

雨后的天空清鲜,甜润;路边的花儿挟带着淡淡的泥土气息,仿佛一夜之间焕发出了勃勃生机,百般风情,妖娆地绽放;微风吹来,蜂蝶在花间飞舞,鸟儿在树上歌唱,首首都是迎春曲,赞美着春天的明媚;田野里孩子们的嬉闹声,老牛的哞叫声,大人们忙碌的身影,勾画出了人间最美的画卷,谱写着世上最动听的乐章。

整个乡村洋溢着欢乐的笑声与歌声……

天刚亮,勤快的庄稼人便哼着小调,吆着牛,扛着锄头走向田野。那一双双结满老茧的手挥起锄头,拿起铁锹“吭哧”“吭哧”的整地、施肥、播种……勤勤恳恳地重复着黄土地的历史。

“一年之计始于春!”季节不等人,错过几天都会影响秋天的收成,所以春天也是最忙的季节,一刻也不敢懈怠。人们,尽情地以阳光沐浴,以鲜花装扮,徜徉在春耕的田野上,用勤劳智慧的双手,奏响春华秋实的乐章。

“人勤春来早,百事农为先!一日春耕十日粮,十日春耕谷满仓!”这家乡谚语不知说了多少年。只有他们懂得:没有春耕的辛劳,就没有秋收的甜蜜。

于是,每一年,我们都在耕种着美好的春天,更是在默默地耕耘浪漫……

记忆中,春耕前乡邻们便开始泡稻籽,正如家乡的农谚:“二月清明莫朝前,三月清明莫朝后”。泡稻种时,多数农家直接把水缸灌上水,再将储存的稻种浸泡在水缸里。这段时间,泡种人昼夜守候在芽房里,随时掌握芽缸的温度和湿度。浸泡两三天后,稻种在凉水的软磨硬泡下,开始变得肥胖、臃肿。这时,泡种人仿佛定了闹钟似的,自然而然拎出尼龙袋,找些白膜或者稻草盖在袋上。

“热长芽,冷长根”。经过三五天的高温修炼后,稻米在热气中慢慢积蓄内功,随时等待破胸出芽。这时,掀开薄膜、稻草后,稻芽们已逐渐摆脱了稻壳的束缚,探出娇嫩的小脑袋。大人们根据芽根长短、老嫩,端起水舀用嘴喷水降温,这样长出来的秧苗齐、秧龄差距小,容易成活。离开温室后,稻芽开始被大人们匀称地平摊在地上,秧根在春风的温情呵护下,开始变得肥硕、强壮,随后便被抛撒到秧田。

上小学后,我们也骤然成长为家中半个劳力,学会拔秧似乎是入门必学课程。一手拔秧,一手收秧,凑成一束,跺齐、洗根、打结、扎秧把、甩放,系时不能太松,抛秧时容易散乱,也不能太紧,栽秧时拽不开影响速度;每个秧把不能太大,小手们拿不下,也不能太小,费时间拽绳子。不一会,后面的秧把越排越多,一个个士兵一样,精神抖擞地站立在秧田里。一个季节下来,我们的双手熟练得像机器似的一个接一个出秧把,大人们一天的栽秧战果都指望着我们的供应速度。

后来,乡邻们改进了技术,学会将稻籽撒在秧模里,秧苗长大后直接天女散花似的抛到水田里,等秧苗定根后大人们就下田布秧,稀的、密的,像是在排兵布阵。今天,种粮大户们再一次省略了中间环节,稻种浸泡破胸成稻芽后,抛洒向秧田,待秧苗粗壮结实后,搬到栽秧机上,一来一回,一块田迅速插上秧,匀称、齐整,不再需要“深加工”。

当下,绝大多数60后、70后都是从农村走出去的,每到春耕季节便情不自禁追忆起儿时的农忙生活。我们对农村充满了矛盾的心情,那里是养育我们的一方水土,留下了儿时欢愉的美好时光,但又畏惧那时贫苦劳累的农作生活。于是,千方百计逃离乡村。今天,父母们成为我们回归农村的唯一牵挂,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代代年轻人的内心深处终将无法在农村寻找到停泊的港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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