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华
亲戚朋友相聚,叙情之外,吃是必须的。美食是乡愁,也是节日欢乐和日常生活的元素。最近,郴州籍作家刘同推出来郴州必吃的30家餐馆,甚为精美。双脚站在熟悉的街道,嘴里放入熟悉的味道,三五哥们或一群亲朋好友围坐一起,就在裕后街、欢乐海岸或者郴州各种餐馆大快朵颐,极是让人感到心安。
燕泉路,一直像一种必去之地式的存在。它是郴州老城一条很有些年头的老街了,每次从这里经过,就会被一种持续地从呼吸器官直捣消化器官,然后让人沉醉的鸡汤香味所侵扰。燕泉路的味道还是那么浓郁,土鸡汤和烧鸡公总是及时香起来。这就有了走进烧鸡公店泊车歇脚的理由。
包裹于这片燕泉香中,你可以想象,这片位于福城郴州正中间的繁华地段,从地面到上空,都已被一种数代以来无尽飘扬的香味所环抱,成为了一种浓得化不开的燕泉符号。你不免要疑心老天爷也是偏心的,早已对大地进行了功能分区。比如这一片土地,是专门负责制造触及灵魂的燕泉香的。
我最初喝上燕泉路的土鸡汤、吃上这里的烧鸡公,是因为有一位同学安家在这里。与燕泉香首次邂逅,我喝着黄灿灿香喷喷的鸡汤,耳食了这里不少店老板创业的故事,看着灶间旺火昼夜不息舔食瓦罐,烹煮着热火朝天的小康生活。
一位朋友从北京过来,出于修身健美管理身材的需要,她声称从不吃鸡肉,却为燕泉烧鸡公破了戒。她很意外地爱上了那壮实得如假包换的鸡腿,一边吃还不忘一边开玩笑说,因为燕泉路爱上了烧鸡公。我接着她的话说,因为这里出产了一种食物叫“燕泉香”。
纵观中国的文明史,可以说是“吃”的发展史。孔子云:食色,性也。“吃”,一直是人类最基本的生存需求,然而在历史的发展中,中国人不只求温饱,而是在“吃”的过程中,衍生出“礼”。饮食文化成为中华文化中不可或缺的部分。
从郴州境内出土的晋简里,发现迄今最早的一批竹简菜谱,记录了77种菜品和八大类烹调食料。今天郴菜的传统烹调大多由此传承而来。经过数千年发展,郴州饮食文化有两大菜系:一类是以耒水流域为代表,包括苏仙、北湖、资兴、永兴、安仁、桂阳、嘉禾,其品味上注重酸辣、软嫩、香鲜,代表性菜品有桂阳太和鸭、资兴红曲肉、永兴马田牛杂、嘉禾血灌肠、安仁抖辣椒等。一类是以东南山区为代表,包括桂东、汝城、宜章、临武,其菜品既取粤菜之长,又纳瑶胞精华,口味偏重于咸、酸、辣,具有浓厚的山乡气息,桂东红烧黄菌、汝城捆鸭、临武干牛巴等为代表性菜品。
千年裕后街,是记忆,也是感悟。这条街是郴州遗留下来的较成规模的古街道,记载着“福城郴州”曾经的容颜,回荡着秦汉茶马大道的铃声。这里有深邃的过去,也有鲜活的现在。
裕后勤和俭,兴家读与耕。郴州这座城市,对于很多人来说,意味着打拼、惬意、舒适、包容、开放、幸福……在这里,最郴州、最市井的人间烟火气得到了保留。
郴州人有一个喜好,那就是吃嗦螺。螺蛳,是小吃中历史最为悠久的一鲜,早在3000年前的《国语》中已有食螺蛳的文字记载。文学史上第一首正面写吃螺蛳的诗句,是南北朝诗人庾信的“香螺酌美酒,枯蚌藉兰殽”。
吃螺蛳是一种极具中国审美的生活情趣。“生是一碗,熟是一碗;不吃是一碗,吃了还是一碗。”这是乡间描述吃螺蛳的童谣,极似一偈参透人世的禅语。螺蛳上得大堂,下得排档,是一种延年益寿、明目通舌的享受。飞虹路粥王店长年有清水嗦螺。青花瓷大碗里盛放着一个个泛着黝黑光泽、散发着青椒味的小可爱,佐之以本地香葱,高汤辅之,暗香浮动。伸箸一夹,小嘴一吸,香舌一卷,发出诱人的“嗦”声,心里只有一个感觉:还想吃。
很多北方人不会吃螺蛳,因为螺蛳和其他贝类不一样,一般的贝类弄熟了,外壳通常就自动打开了,而螺蛳则要人吸,郴州人叫“嗦”。嗦螺蛳也有境界之分,一个是用牙签来挑;一个是用手拿着嗦,嗦出螺蛳肉后,还顺便吮吸一下手指,弄得满手油腻腻的;一个是用筷子夹到嘴里,一气呵成,荡气回肠。鲁迅文学奖得主王干老师称这是舌尖上的舞蹈。
“莽山蕨根糍粑”“四黄仔鸡”“栖凤渡鱼粉”“桂阳米饺”“禾花鱼”“桂东青山火腿肉”“臭豆豉紫辣子”“湘嘉鱼”等一大批郴菜郴品美味馋人。仅米粉一道菜,荤素两用,可制成米粉鳅鱼、米粉鸭、米粉鹅、米粉五花肉、米粉田螺、米粉血肠、米粉火焙鱼,以及米粉南瓜花、米粉小笋、米粉仔南瓜、米粉菌子等,让人爱不释手。
郴州人,家家都会有一坛酸菜。酸辣椒、酸萝卜、酸大头菜、酸茭头、酸黄姜、酸黄瓜、酸刀豆、酸空心菜、酸鱼腥草、酸豆角、酸笋片……再加上酸辣鸡爪、酸辣鸭脚、酸辣干鱼、酸辣猪舌,单单这些名字就足以让人流口水!或加上坛子肉、坛子鱼、坛子鸭、坛子鹅,摆上饼干、水果糖,招呼左邻右舍“喝滚茶”,边喝边聊,天南海北,好不惬意。
人有感情,胃有乡愁。一盘菜、一块饼、一碗汤,都会诠释出游子对故乡的思念和依恋。那些长存于我们心中的来自故乡的食物,散着家的味道,带着亲人的守望,会扎进我们的梦里,久久挥之不去,下了舌头又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