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夏季挽一个明艳的结

2020-07-26 09:34:13 [来源:潇湘晨报] [作者:常立军] [编辑:潘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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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首语

为夏季挽一个明艳的结

文/常立军

夏天的乡野,是一个极乐世界。日子发生各种声响,夏天的波澜壮阔,我们用耳倾听。艳阳如炽,蝉歌如雨。大暑,是自然最宏大的表达,热度与生命的成长同步到达极值。若没有大暑,人间欢愉也不会如此辽阔。

我喜欢这种至刚至阳的纯粹,最冷幽的生命,也会被它点燃,勃发出无限生机来。

《小镇岁时记》第四站,我们来到了湘西南城步深山中的小镇丹口。清晨,阳光漫过山头倾泻在扶城河河谷,苗人们在此繁衍生息,已历经漫长的岁月。扶城河穿镇而过,汇入神秘氤氲的巫水。所有的过往和现在,都融化在水里。

在丹口可以听到木叶吹歌,村民杨光清,随手摘一片叶子,便有了一段悠扬的木叶吹歌。丹口人,找到了最浪漫的方式,与自然相处。丹口,是竹木之乡,竹木自由狂野生长。木叶吹歌里细微的情感,大自然的肆无忌惮,大暑的精神意象,一瞬间就被唤醒了。

太阳对大地的情意热烈而绵长。如丹口的油茶和酒,还有苗歌,让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卷起了波浪。物极必反,最炽热的夏,意味着,夏季无可挽留地走向结束。生命的巅峰时刻,也将慢慢走向退却。

庆幸的是,我们在丹口,看见热烈和蓬勃,还有夏天的辉煌。

丹口,为夏季挽了一个明艳的结。

丹口镇:远山里的歌酒精神

丹口,丹溪入扶城河之口。

站在扶城河谷地里,环望四周山势如屏,唯有这一片开阔天地。我们自遥远的长沙而来,翻越了无数大山。即使在交通如此发达的当下,来到湘西南的丹口镇依然是一趟不算轻松的旅程。从沪昆高速转洞新高速,山势由连绵的小丘渐渐变成高耸的屏障。经常是走了很久的路,眼前还是那座大山。以雪峰山为界线的二级阶地,抬高了这里的海拔,也隔绝了尘世的喧嚣。这种隔绝,为我们保留了一份难得的精神气质。

邵阳城步民间艺术家杨光清表演最古老、最原生态的木叶吹歌。组图/记者金林

苗家以油茶待客,初饮微苦,再饮芬芳,回味悠长。

苗家的酒甘洌芬芳,其实更醉人

邵阳城步丹口镇,真的是个小镇,以至于我们开车只走了几分钟就到了镇外的农田地带。镇上除了政府办公楼,几乎没有其他的单位。办公楼也很老旧,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水刷石建筑。商业也不太发达,只有几家临街的小商铺。大暑的天气,街上很冷清。一辆拉着西瓜的三轮车缓缓经过,沿街叫卖着西瓜。

然而这只是镇区,丹口镇的地理范围远不止这一点点空间。从扶城河的发源地一直到它汇入巫水的地方,都在它的范围之内。镇区之内,山伟岸,河悠长,江山如画。

它是华夏文明的边缘地带,却也是与百越文明的交界地带。我们经常说湖南是中原文明的南极。具体到真正的最南端,其实就是在这里。南岭山脉如一道巨屏隔开个两个不同的文明区。历史上,百越与南楚在这一线对峙,其后,两个文明体系在这片区域不断交融碰撞,一片独特且多元的文明交会带在此间形成。

河流是文明的载体。丹口镇的地理主脉是扶城河。扶城河是小镇的生命主线。在这狭窄的生存空间里,人们狩猎、农耕,采伐,活出了自己独特的模样。它自乌鸡山发源,贯穿全镇后汇入巫水。巫水是一条带着神秘气息的河流。巫鬼文化在湘西地域有着深厚的传统,楚文化里的浪漫气质与这种文化也有着密切的关系。

我们在小镇,感受最深的就是这里不同的生活气质。歌与酒的精神,从未远离这座远山小镇。

采访中,我们无数次看到远方来的客人,沉醉于这种美好的气氛中,无法自拔。苗家的酒,不是那种难以入喉的烈酒,他们的酒,甘洌芬芳。这样的酒,其实更醉人。酒是一种独特的文化。它是对社会秩序的临时反叛,是个人自由意志的短暂回归。希腊文化中曾经有一个对于酒神精神的定义,它认为酒神精神就是赞美生活,并接受生命的反复无常。而在中国,酒神精神以道家哲学为源头。庄周主张,物我合一,天人合一,齐一生死。庄周高唱绝对自由之歌,倡导“乘物而游”“游乎四海之外”“无何有之乡”。庄子宁愿做自由的在烂泥塘里摇头摆尾的乌龟,而不做受人束缚的昂头阔步的千里马。追求绝对自由、忘却生死利禄及荣辱,是中国酒神精神的精髓所在。

面对大山和河流歌唱,能忘了城市里的焦虑

与酒相伴的,是歌。

虽然我们也喜欢唱歌,但比起苗家对歌的热爱,实在还是差了太多。他们敬酒时唱歌,耕作休息时用一片树叶吹歌,溪边玩耍时唱歌,欢聚时唱歌,悲伤时唱歌……城步苗族的歌,有的歌颂生活,有的赞美爱情,有的感恩自然。在丹口镇,我们听到的更多的是表达爱情的歌曲。把心底里最不好意思讲出来的话,用歌声表达出来,既委婉又富有艺术性。

苗歌的情歌歌词,有着《诗经》的古典气息。一般是先描述景物,然后再表达爱情。景中有情,情中有景,情景交融。譬如一首《小河淌水》中唱道:月亮出来亮汪汪亮汪汪,想起我的阿哥在深山,哥像月亮天上走天上走,山下小河淌水清悠悠;又如《竹叶青》:竹叶青,竹叶青,破开竹子是空心,哥要丢妹是假意,妹要丢哥才是真。

文化的传播需要形成场景。正所谓“在什么山唱什么歌”,在苗家的几日,原先拘谨内向的我们,也变得开朗随性了起来。眼前空阔美好,再也没有了城市里的焦虑感,面对着大山和河流,我们也忍不住歌唱了起来。

歌与酒的背景,是田园。丹口镇能够称之为“田园”的地方其实并不多。地处两大山脉交会处的丹口,周围除了山就是山。仅有的一线田园,便在扶城河谷地中。这仅有的一点谷地,为人们提供着粮食和蔬菜。谷地的充沛的阳光和热量,滋养着万物生长。谷地满足了丹口人的粮食需求,但真正能够带来经济收益的则是大山。靠山吃山,这里山地的面积远比耕地多多了。

历史上,狩猎曾经是丹口人的主要经济活动之一。很多人家里还留存着狩猎时期的简单工具。但随着社会的发展,野生动物日渐稀少,仅剩的几种也纳入了保护范围。狩猎早已是过去的回忆了。打鱼则已经成为了一种日常的娱乐活动。山里才是丹口真正的财富之源。大片的杉木,以及生长快速的竹林,是丹口人的主要收入来源。山间还有油桐,春季时漫山雪白,秋季则可收获油桐果。抗日战争时期,有着广泛军工用途的桐油成为战略物资。以洪江为运输中心的桐油产区成为全国最大的桐油供应地。城步这边也不例外,大量的桐籽流向洪江,换取极为宝贵的外汇。

大山的丰饶远不止这一点经济作物。聪慧的苗民在漫长的山居生活中渐渐摸索出对植物的使用经验。“鸟梨芽茶”即为其中一种。在丹口镇的几天里,我们每天都要喝这种茶。它并非来自茶树,而是来自一种叫作“三裂叶海棠”的蔷薇科植物。这种植物冲泡出来的茶,清香解暑,最适合夏季饮用。

大山也是植物药的王国。苗家人在医药方面独树一帜。苗医苗药历史悠久且疗效独特。山中遍布党参、短距苞叶兰、大蛇藤、天南星、八角莲、七叶一枝花等诸多珍稀药用植物。走在丹口的山中,看着这些奇花异草,既新奇又茫然。这里有太多我们平时少见的植物了。

陶渊明说“心远地自偏”。但真正能够让人变得平和宁静的还是这远山里悠然的小镇。有此田园诗酒歌,人生复何求?

小镇风物志:大暑时节的丹口,生命灿烂如歌

地理决定了风物,大山里的小镇,与别处自然不同。因为这些“不同”,它有了一种多元化的意义。在每个人的生命中,应该要去一次远山,才能感受到那些瞬间让你感到宁静下来的奇妙力量。

(湘西南城步深山中的小镇丹口。)

新铺里,小镇的地域文化中心

新铺里是我们这次采访的活动中心,新铺里原名铺里,是古时的驿站。从武冈、城步方向来的客商,要在这里休息一晚,才能翻越高耸的乌鸡山,到达长安营,然后再去往更遥远的广西龙胜一带。现在,它则承担着一个“地域文化集中地”的角色。

据新铺里的主人、被人们喊做“老苗王”的杨光清所说,新铺里门前这条古道原先是沿河而上的,但今天我们看到的情形却是河流与古道并不完全交叉,是因为后来扶城河的改道改变了方向。如今的公路主干线,离古道也有了几百米的距离。

新铺里农庄的房子还是旧时的模样。即便是后来扩建的区域,也保持了与传统苗家建筑一致的风格。杨家人祖上就在此经营驿站,如今的驿站,更像是一个丹口镇的“苗文化中心”。穿过绿树掩映的入户门,眼前是一排门前长廊。长廊上有长条桌,客人们在此休闲。靠近房屋的一侧,则摆满了书籍。我仔细翻看,大多是关于城步的地方史志以及苗家的民间传说,甚至还有一本关于楚文化的书籍。这些书都是杨光清的心头宝,只能小心翻看,不能带走。

新铺里身处田园中,悠然自得。屋舍前面是小荷塘与水田,屋后是扶城河,河水万古流淌从未止息。过河是山,山中有竹林,夏风扰动,蝉鸣乍停,竹影摇曳。关于田园的意象,苗家文化与汉族文化并无二致。

杨光清老人的儿子,人称“苗歌王子”的杨昌鑫见到我们极为开心。他一定要带我们去二楼看一下他们家的“宝藏”。于是我们在二楼见到了一个巨大的私人博物馆,里面摆满了各种或认识或不认识的器具。它们记载了丹口苗家从狩猎到农耕的历史。农具里有耕地用的牛梆、抓鱼的鱼篓,甚至还有一个形状奇特的蚂蚱篓子。杨昌鑫笑着说这都是以前的人没东西才会去捉蚂蚱吃。

走在光线有点昏暗的博物馆里,恍若走入一个曾经的农耕社会。碾稻谷的漏子、装种子用的竹筒、纺线用的纺车、复杂有趣的儿童摇篮、官府收缴公粮时用的升与斗、大户人家嫁娶时用的皮箱、抬嫁妆用的雕花妆匣。游客中的老人们看到这些普遍都很兴奋,年轻人则多是一脸茫然。近百年来的人生场景变迁,可谓是天翻地覆。

收藏品中最特别的是一盏马灯。马灯是德国人在青岛所建工厂制造,品牌为“美最时”,在当时也算是一个高档合资产品。杨昌鑫向记者讲述了它的来历。1934年秋,湘江战役后,红六军团西征,从广西进入城步。9月11日,该军团担任后卫的17师51团3营在丹口下团村莲花桥一带,与国民党保安部队发生激战。红军以少胜多,击溃敌人,并继续西进。途经下团村杨锡成、吴老福(杨光清的爷爷和奶奶)开的“伙铺”时,稍作停顿。当时34岁的吴老福看到几位红军伤员急需治疗,就用苗药为他们处理伤口。临行时,营长周仁杰非常感谢吴老福一家,在她拒收银元的情况下,将这盏马灯送给了她。

杨家一直把这盏马灯当作家中最珍贵的收藏品。

新铺里的后面就是扶城河。坐在房间里整夜都可以听到河水的声音。与自然共生,是他们的日常生活。清晨,我们跟着杨光清老人去后山砍竹子。一路上他一直不停地赞美竹子是个好东西,给了山里的苗家人太多的恩赐。杨光清选了一棵年龄稍大的竹子,用砍刀几下就把竹子砍倒了。砍倒之后,他忽然跪在地上,念着一些对竹子感恩的话。

看到这一幕时,在一旁围观的我们忽然就被感动了。自工业革命以来,人类多是以征服的心态面对自然。这样的场景,让我们看到了传统社会中那种人类对自然的强烈感情。无论时代如何变迁,敬畏与感恩,都应该是我们面对自然的一种心态。

油茶与酒,苗家人的生活日常

(邵阳城步县丹口镇苗家人用酒水招待宾客。组图/记者金林)

远远地一股香气飘来,杨昌鑫告诉我们是母亲刘仁秀在做油茶。

推开堂屋旁的小门,屋内烟气缭绕,老人家正在精心调制着配料。城步苗家的油茶,城步苗家人打油茶,一般有五道工序。一是做阴米。先把糯米浸涨,然后用甑蒸熟,晒干或晾干,用碓舂扁,即成阴米。二是做茶叶饼。每年春夏,待茶树吐出的新芽长到一指宽左右采摘,放在锅里煮一滚,舀出来浇上米汤水,一团一团捏成饼状,晒干即成。三是炒主料。炒阴米炒至略带焦黄、酥脆,将黄豆、花生等原料炒熟用油炸脆,并备好煮熟或炸得松脆的糍粑、蕨粑。四是煮茶汤。将茶饼放置锅中加水煮沸,用瓢将茶叶捞出,用擂钵擂烂,再倒入锅中煮成浓茶汁,捞出残渣,加放油、盐,佐以擂碎的大蒜、生姜、辣椒等制成茶汤。五是撒茶料。按喝茶人数,在茶盘中摆好茶碗,将各种主料分放碗中,冲入滚沸的茶汤,撒上葱、胡椒粉等作料,即成闻名遐迩的苗寨油茶。油茶具有香、咸、苦、辣、甘等味,并有提精养神、祛湿散寒、驱瘴除病的作用。凡到城步的客人,均以喝油茶为快,那种清香和苦后带甘的味道让人难以忘怀,油茶因而声名远扬。

(城步县丹口镇刘仁秀正在泡油茶。)

城步人为什么喜欢喝油茶?据说早在东汉末、三国初,城步苗寨为预防瘴病,便有喝油茶的习惯。清光绪年间曾有文载:苗人“以冻米杂盐豉煮之,谓之油茶”。还有“姜牙蜜饯满盘陈,风味油茶亦可人。绝亿头纲新焙出,二凉亭子雨前春”的诗句,描绘出了油茶的独特风味。

(油茶是苗家生活中必不可少的美食。)

吃饭时,还未动筷,酒便先上来了。几位姑娘小伙一线排开站在身后,每人手持一碗,主人拿着酒桶,醇香甘洌的米酒便沿着酒桶落入姑娘们的碗中,碗呈高低分布,酒以跌落方式一级一级进入碗中,直到客人口中。倒酒时,苗家人会唱祝酒歌,歌不歇,酒不停。“你喜欢也要喝,不喜欢也要喝。管你喜欢不喜欢,也要喝。你喜欢喝一个,不喜欢喝三个,管你喜欢不喜欢,也要喝!”这种看起来有点“霸蛮”的劝酒方式,有着大暑天的热烈。喝完后,很多人会为你鼓掌,豪迈之情,油然而生。

蓝氏宗祠:明初四大案与一段民族迁徙史

在新铺里的几日,杨光清大叔反复要我们去看一下蓝氏宗祠。他说那里非常近,走过镇区就到了。这样重要的地方我们当然不会错过。于是在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我们出发了。

蓝氏宗祠是明代大将蓝玉后人所建,纪念的自然是蓝玉。蓝是一个极为好听的姓氏,姓氏来源复杂。蓝玉出生于安徽定远,为什么丹口镇的蓝氏族人把他作为先祖呢?

从历史资料看,蓝玉的确是安徽定远人,但他的祖籍地却是远离了安徽的城步。杨光清说,在元朝时有过一次苗民向中原地区的迁徙,当时蓝玉父亲蓝春应与沐英祖父李十一携家孥徙居安徽濠州定远。而据湖南吉首大学吴荣臻教授调查研究,并在《苗族通史》中记载,蓝玉“徙居濠州定远”的原因,是蓝玉之父蓝春应参加了元至正六年(1346)爆发由吴天保和杨留总领导的城步苗瑶人民大起义,兵败后,被朝廷“举家谪戍濠州定远”。少年蓝玉是随父母作为罪犯被朝廷充军到了濠州定远的。

蓝氏宗祠在府城河边的太平村,距离镇区非常近。宗祠在河的另一侧。到达宗祠需要穿过一座叫莲花桥的廊桥。

杨光清喊来了看守宗祠的一位老人,他带我们走进宗祠。宗祠的规模很大,使用的是盔型的风火墙。进门就是戏台,大殿中供奉的是蓝玉,旁边有常遇春与沐英画像。宗祠据说为明代所建,为祭祖、议事、宗法、读书、娱乐于一体的综合建筑。此祠布局合理,功能齐全,牌坊、戏楼、山墙、飞檐翘角,具有浓厚的地方建筑特色。宗祠的石雕、木刻、泥塑、彩绘具有较高的艺术价值。木、石构件中有许多精雕细刻的神话故事一类的图案,如“八仙过海”“观音坐莲台”“凤凰展翅”“孔雀开屏”“燕子衔泥”“麒麟飞天”“梅花盛放”等。

祠堂的墙壁中镶嵌一块古碑。碑上刻有四个大字,“黔国先茔”。四个字背后,是一段惨烈的历史往事。黔国指的云南一带,是沐英的封地。他的子孙世袭黔国公长达270年,直至南明王朝覆灭。相比之下,蓝玉可就没有这么好的命运了。他骄纵的性格注定了和朱元璋权力集团之间的冲突。

作为元末明初的重要将领,蓝玉在明朝建国不久即遭到清洗,诛灭全族。同被株连的多达15000人。仅有一个侍妾所生的儿子蓝昌见因为沐英的收留,而得以存活。蓝玉案随着时间推移渐渐平息后,蓝氏族人返回故里丹口并重建了宗祠,以此纪念沐家对蓝家的恩情。丹口从此成为这一支蓝氏的宗族中心。

地方上流传的历史,往往有着很大的偏向性。中山大学人类学系博士、邵阳人于鹏杰在其论文《地方精英与族群认同》中曾就城步的蓝氏做过分析。她说:“不同的族群在不同的历史时空下,总会有不太一样的对于地方历史的阐释,这些阐释者往往是当地有着一些声望和威望的人,他们受过一定的教育,可以有选择地强化某些地方认同的符号,从而主观地建构起一套与现实认同相符合的‘历史’。”

蓝玉的故事,也因此在丹口镇世代流传下去。

苗文石刻,全世界唯一发现的苗族文字遗址

让“老苗王”杨光清引以为豪的丹口另一件“宝贝”是陡冲头苗文石刻群。

当我告诉他这个遗迹已经在去年被列为第八批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时,他兴奋得几乎要跳了起来,一个劲地对旁边的人说:远方的客人为我们带来了好消息!

去往陡冲头的路看起来并不远,只有16公里。然而这是16公里的山路。大概只走了五公里的正常路面,车就上了山。山很野,完全没有开发的状态。也很自然,清新得让人觉得天地辽阔。然而山路却越来越狭窄,某些路段的野草比车都要高。路面只有砂石铺装,还是单车道,车行极为困难。

在山路上绕了不知道多少个弯,终于见到了一条水泥路。杨光清示意我们把车停在路边。

看地貌这里是一处山间谷地,据杨光清所说之前还曾是梯田的状态。如今成为文物保护区后,没有再耕种,灌木疯狂地生长起来覆盖了大地。杨光清带我们跃过溪流,已经71岁的他,因为长期在乡下保持劳作的缘故,身体依然非常健硕。

过了小溪,上行十几米就看到一块一人高的山石。苗文摩崖石刻群和我们之前所见摩崖石刻有所不同。譬如衡山摩崖石刻多是刻在巨大的山间石壁之上。苗文石刻群则多是刻在散碎的小山石之上,这片区域中也只有这种石头。

保护范围内比较大的石刻有两处,为下塅一号石刻与水头一号石刻。我们最先见到的是下塅一号石刻,石刻上的字粗粝刚劲,乍一看拙朴易懂,仔细辨认起来却恍若天书。只有几个字看起来像是汉字……

苗文石刻群的发现其实很早,只是一直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据资料所述,发现苗文石刻的时间早在上世纪80年代末,发现者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叫黄周凡。

他自小生活在城步苗族自治县丹口镇陡冲头村。一次,他放学回家后上山砍柴,累了就在一块大石头上休息,当他拨开石头上的杂草时,一些奇怪的刻痕就露了出来。就这样,黄周凡成了第一个发现苗文石刻的人。因为受过教育读过书,黄周凡凭直觉觉得那应该是字,但是他又一个都不认识。回家后,他向父辈及村里的老人打听,可是从来没有人知道这些刻字的石头。从此,奇怪的“天书”一直困惑着黄周凡,参加工作后他还多方求证,甚至写过一篇《城步惊现天书》的文章,但均未引起重视。

一晃20年过去了,当年的少年步入中年。已是城步苗族自治县人大财经委副主任的黄周凡,终于等到了“天书”谜底被揭晓的这一天。省文物局文物处处长熊建华陪同中南民族大学文传学院古文字专家李庆福教授、湖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李绍平教授等一起来到石刻文字的现场进行考查。

这些天然的不加修饰的石头上所刻的字多则上百个,少则二三十个。此次专家们在已发现的石刻周围又发现了9块苗文石刻,加上以前发现的3块共12块。专家们判断,正因它们藏身在海拔较高、交通极其偏僻的南山山腰,故得以保存至今,这一区域可能还有更多的石刻没有被发掘出来。

中南民族大学南方少数民族文字专家李庆福教授认为:“这是一个改写历史的重大发现,改变了史学界一直以来认为苗族只有语言,没有文字的定论。一直以来苗族有文字只是个传说,这次找到实物印证了。这是迄今为止国内首次最大规模的苗族文字发现,对研究我国苗族文化有着重大的意义。”

游玩攻略

新铺里农家,一个苗族文化的博物馆

新铺里是带有浓郁民族特色的田园农家。房屋基本都是木质结构,住起来非常舒服。屋后是扶城河,可以在河边戏水。屋后山里有竹林,春季有竹笋。田园气息非常浓厚。

(新铺里农庄,一个苗族文化的博物馆。在农庄的二楼有馆藏500件的农耕农具与生活用具。)

农庄二楼有馆藏500件的农耕农具和生活用具,有“农耕文化免费博物馆”之称。里面有很多大多数城市的年轻人都没见过的器物,非常适合带小朋友来认知传统农业生活。

农庄里还有大量藏书,酷热的屋后,找一本书坐在长廊上,吹着夏风读书十分惬意。

主人杨光清极为热情。每位客人临走的时候他都会送一把自己用竹子做的痒痒挠,可爱又实用。

在这里还能喝到苗家地道的油茶。刚刚接触油茶的人,往往会觉得入口有些苦涩,但再喝,就会觉得有清香入口,让人欲罢不能,忍不住就会喝掉很多碗。

木叶吹歌,发自自然的和美音律

有空可以跟随杨光清老人去山上,他喜欢在劳动之余吹奏木叶吹歌。

(城步县丹口镇“苗歌王子”杨昌鑫正在为宾客表演芦笙。)

拈起一片树叶,便可以吹奏出清越动耳的曲子,这是丹口镇“老苗王”杨光清和他的儿子“苗歌王子”杨昌鑫的绝活。木叶吹歌是最古老、最原生态的音乐演奏方式,其历史悠久、取材方便,是古苗人最先在劳动和生活中发明创造的。

木叶吹歌的声音是嘴唇气流与木叶共振时发出的,吹歌的树叶选择不老不嫩、不厚不薄的,叶缘不能有锯齿,叶面要干净,不能有虫迹的,还需软硬适中。用于吹歌的树叶不难找,普通的杨梅树、樟树、茶树等都可以用来吹歌。

陡冲头苗文石刻群里,藏着苗人的历史秘密

丹口镇的苗文石刻群位于城步丹口镇仙鹅村七组,距离镇区大约十六公里,距离不远但路非常难走。主要是因为上山的那段尚未修好,多是只有一车道的石子山路,需技术熟练的司机驾驶方可。路虽然难走,但山间景色极美,石刻也非常值得一看。

莲花桥与莲花桥烈士墓:记载红色历史

莲花桥阻击战是工农红军在城步境内进行的一场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成功战例,为“通道转兵”会议赢得宝贵的时间与机会。如果当时三营指战员没有坚守住莲花桥、红军主力部队不能及时通过隘口,将会与国民党3个保安团的兵力发生一场激烈的恶战,“通道转兵”的时间将会推迟或改变会址。1986年7月,县政府拨款修复了已被烧毁的莲花桥,并将莲花桥改名为红军桥,维修了红军烈士墓。同年冬,县政府将红军桥和烈士墓公布为文物保护单位。

(莲花桥现改名为红军桥。)

蓝氏宗祠与《明朝那些事儿》

读过《明朝那些事儿》的读者,都知道明初四大案是研究明史不可不知的重要历史事件。

其中的“蓝玉案”便与丹口镇有关。一代名将蓝玉的祖籍地就在这里。蓝氏宗祠也是为了纪念蓝玉所建。这里是研究民族历史与建筑的好地方。宗祠就位于丹口镇镇中心旁边的太平村,周围没有其他建筑,非常醒目。参观时可以把车辆停在扶城河对面的专用停车场,步行过去参观。

(陡冲头苗文石刻。)

(丹口镇的蓝氏宗祠。)

吊龙,集民族艺术之大成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苗乡吊龙,是古老而又智慧的舞龙方式,通过长短不一的撑杆撑吊起彩龙的不同部位,在运动中塑造巨龙不同的姿态和动势,宛如飞龙在天,亦称飞龙。

城步吊龙是集手工艺术、绘画、布艺、剪纸、贴花、文学、光学、表演、音乐、武术等综合为一体的古老艺术,从中可以探究苗族人民的精神信仰、文化生活和手工技艺。丹口镇下团村吊龙集手工艺、绘画、音乐、武术、巫傩文化、梅山文化和礼仪习俗等文化为一体,非常值得一观。只是吊龙活动并不是随时都能看到,遇到重大的节庆日才有机会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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