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性之笔与女性空间

2019-09-06 08:04:10 [来源:华声在线] [作者:王瑞瑞] [编辑:印奕帆]
字体:【

王瑞瑞

《美人书》因独特的主题和写作风格,成为湖南小说创作的一个“意外”。作者赵俊辉撷取女书题材,以一种“阴性之笔”建构女性话语空间,展现了丰富多彩的女性的秘密世界。

女书既指湖南江永一带女子专用的文字,又指女子利用这种文字进行书写活动形成的作品。女书作品的写作者是女子,读者是自己和其他女性亲属或姐妹,可以说,女书建立了一个男性主导空间之外的封闭空间。当代以女书为主题的小说作品不多,比较著名的有华裔作家邝丽莎的《雪花秘扇》。作为一个女性作家,邝丽莎在体悟女性内心、把握女性情感方面具有先天的优势。而对于男性作家来说,真实地彰显女性的内心并塑造一个真正的女性形象殊为不易。一名男性作家能够较为自如地驾驭文字以一种阴柔的风格沉入女性的生存,我认为他因此形成了一种“阴性之笔”。“阴性之笔”是作者的创作理念与风格特征,它意指在创作时男性性别特征的隐退,作家在努力突破那种男性作为创作主体时对女性主体性与自主性的驱逐,从而力图实现作家角色的转换,从男性操纵转向自觉的女性体悟。

在“阴性之笔”的创作理念驱动下,作者为女性拆掉“被造物”的身份镣铐,任女性人物在文本中肆意地自我凝视。女主人公欧阳红豆在沐浴时的自我凝视写得异常唯美生动,那些流动的句子就如同主人公身上温热的水流,张扬着女性的美,这种美既停留于躯体,又深深嵌入女子的魂灵。在不少小说中,男性往往是凝视的操控者,女性则是被看者和躯体的展示者,因此凝视的实质,是男性视角下的权力投射。但在《美人书》中,这种权力的投射被消弭,男性凝视与女性的自我凝视形成了较好的契合。

小说贯穿始终的女性叙事声音,是作者“阴性之笔”写作风格的重要体现,是对男性主体干预进行强势扭转的书写策略。第一人称“我”的自语自始至终,作者启用个人叙事声音作为表达女性意识和女性经验的方式。欧阳红豆既是主人公又是叙述者,她私语化的叙事声音带动整个小说情节的发展。作者让欧阳红豆在女书空间中构建女性话语空间并确立话语主体身份。在这一话语空间中,走出了刻板冰冷的大家闺秀首芙蓉和执着智慧的蒋玉湘,走出了豪迈义气的二爷,也走出了常露笑容却满怀野心的杨开福,更走出了欧阳红豆自己。在这一话语空间中展开的人物图谱中,首芙蓉与欧阳红豆两姐妹的形象对比鲜明,作者通过欧阳红豆的眼光让读者了解两人的差异。两个女孩从小结为“老同”,家境相近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性格特征。首芙蓉作为首家大小姐,端庄漂亮,聪慧温顺。不过,她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体,像一个不会笑也不会哭的蜡像,她的这副面容正是封建家庭规训下理想的范型。欧阳红豆则与她截然相反,她虽不如首芙蓉那般有完美的面容,但她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她有自己的爱憎,能正视心之所属,那些面对爱人的复杂心绪波动、为得到心上人所耍弄的小伎俩、羞红的面庞以及惊喜的泪水等细节,使得灵动的女性之面跃然文本之上。

作者借助女书这一中介,以阴性之笔书写女性故事,用女性叙事权威的确立,实现了对男性叙事传统的反抗。然而行文至此,我们不禁要思考,女书是作者体现女性意识的武器抑或壁障?首芙蓉沉迷于女书,女书于她来说与女红技巧已无两样。女书的排“他”性,既彰显了反抗性又暴露出致命的弱点——“她”世界驱逐了女书之外的现实世界。而欧阳红豆毅然决然为孩子而赴死的选择,已秘密掩埋了她女书中的爱情,她的女书流徙何方不再重要。这颇具反讽意味。作为话语主体,女性叙述者在建构自己的话语空间时,又无形中冲击着女书传统,力图让话语空间突破女书围城。这也许才是阴性之笔更为隐在的力量。

(《美人书》赵俊辉 著 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

今日热点
焦点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