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消逝的洞穴图腾:穿越一部浩瀚的“百科全书”

2019-05-12 10:29:56 [来源:潇湘晨报] [作者:唐兵兵] [编辑:潘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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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不消逝的洞穴图腾

村里有个山洞,叫作犀牛岩,常年有水流出,在杂乱的石山中,不难找到。

黑暗未知的岩洞,最容易衍生故事,并且代代相传,每一代老人讲起来,都笃定而且绘声绘色,像亲眼所见。他们说,原来洞中住着一头白犀牛,后来远走他乡,而白犀牛离去的原因在不断演绎中变得更加扑朔迷离。离洞口不远处的一个清晰“牛脚印”,让他们对白犀牛的传说深信不疑。

“全身雪白,身上厚厚一层甲,刀枪不入;头上一个角,能够顶穿石头。”面对孩子对于白犀牛的追问,老人们煞有介事,多半是为了阻止不懂事的孩子进入洞穴冒险。不过,老人们的笃定、夸张,却往往激励了少年的探险热情。

探险犀牛岩,是男孩的成人礼。几根蜡烛,自制的火把,或者偷偷拿出家里的手电,是孩子所有的探险装备。进入黑暗与未知的勇气,来自于小伙伴的相互打气,更来自于相互赌咒:“谁先撤,谁是小狗。”稚嫩的赌咒,关乎少年的尊严。跌跌撞撞进洞,黑暗和恐惧伴随着忙乱的脚步逐渐加深,水声、不知名的巨大声响,在孩子丰富的想象力里,早就幻化成各种妖魔鬼怪。一群突然腾起的蝙蝠,终于打破孩子最后的镇定,后面的孩子开始惊叫着往回走,故作镇定的前行者也有了撤离的理由。探险,总是以出洞之后“五十步笑百步”的相互埋怨结束,却也总会约定再次探险的时间,经历过多次反复,终究没能完成对洞穴的探险。好奇心却在屡次失败中愈加强烈起来,总觉得那个神秘的洞穴中,藏着天大的秘密。新成长起来的村中少年,依旧前赴后继地在洞口试探。

人类对于洞穴的好奇与向往,与生俱来。洞穴为人类提供了最早的庇护,让我们恐惧的洞穴,却是人类最初的安全感。据说,在人的濒死体验中,会感觉被一个黑洞吸入,在洞中被拉扯、挤压,心情却格外平静。余秋雨甚至在散文《白莲洞》中得出结论:“人类最后还得回到洞穴中的老家。”“走向文明的人类,深层的意识中也会埋藏着一个洞穴图腾。”

第一次深入洞穴,将所有的灯光熄灭,黑暗包围中,只有自己的呼吸和流水声,恐惧感逐渐褪去,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失去了时间和空间感,也许只有在洞穴中,人类才会重新找到最初的“我”。

穿越一部浩瀚的“百科全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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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锋组组长末路进入云龙洞竖井。图/唐兵兵

八面山上,燕子洞最有名,三千土匪曾经占据燕子洞,并与剿匪的解放军长期拉锯。所以,燕子洞在节假日里游人如织,因为,燕子洞会讲关于战争的故事。其实,洞穴所能讲的故事,远比那场战争宽广、久远。五一假期,湖湘地理跟随湘西洞穴探险队,在八面山探洞。洞穴就是一部浩瀚的百科全书,历史学、植物学、地质学,无所不包,你甚至还要学会鉴别一副骸骨。我们抚摸一块苔藓虫化石,仿佛捧起几亿年前的海浪,我们在一个发黑的熬硝池前发呆,土家人的历史就在身旁。这个黑暗世界,值得我们用好奇的眼光仔细打量。

探索八面山的沧海桑田,感受时间的力量

八面山,因为有八个面而得名,横亘在湖南与重庆之间,南北长约50公里,宽10余公里,最窄地区仅3公里,像一条两头尖尖的船。平均海拔1200余米,最高峰1414.5米,称得上是一艘巨轮,八面悬崖峭立,台地之上却是高山草场。我们的营地在天堂村,风景十分秀丽,多长满青草的小山丘,身居其间,很难想象自己处于岩溶台地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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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龙洞竖井内景。图/杨翌斌

游客多来八面山体验高山草场的豪迈,但是溶洞、阴河、绝壁、天坑、天斩、天桥、石林才是八面山更为真实的样子,它们静默无言,它们的故事却要从数亿年前讲起。彼时此处还是一片汪洋,大量海洋生物的钙质骨骼以及其他碳酸盐类物质不断沉积,形成厚达10千米的碳酸盐岩地层。沧海桑田,汪洋成陆,碳酸盐岩从海底抬升为陆地,湘西多降雨,水中的二氧化碳与碳酸盐发生化学反应,碳酸盐被溶解并随着流水流走,塑造了溶洞、天坑,也锻造了石林、天桥、天堑的独特景观,这是八面山的沧海桑田。

在这样的地方探洞,最能体验到时间的力量。

珊瑚、腕足化石,见证一场生物大灭绝

探洞最大的乐趣或许在于,你不知道你将遇见什么,就像我们在云龙洞中意外遇见化石一样。在一处竖井,湘西洞穴探险队发现了诸多珊瑚、腕足、头足化石,如果单独看,只能说明这里曾经是海洋,生活着无数的海洋生物。而结合三叠纪地层,我们就会发现,它们曾经遭遇了一场灭顶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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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日,湘西洞穴探险队进入八面山凉风洞,来自永州的探险队员小鹿被凉风洞“大会堂”吸引。 图/杨翌斌

这次生物灭绝,是著名的“二叠纪灭绝”,地史称为“第三次生物灭绝”。它导致地球上96%的生物,其中包括90%的海洋生物和70%的陆地脊椎动物。关于这次事件的起因众说纷纭,有人认为二叠纪大陆漂移成了盘古大陆,是地质活动和气候变化导致生物灭绝;有人认为是陨石撞击导致生物灭绝,这种说法的证据是,四川广元、重庆、浙江长兴二叠/三叠界线中有陨石撞击造成的铱异常,较界限上下岩层中含量高出约10到20倍;还有人认为是缺氧,其证据是二叠纪地层中发现大量富含有机质的页岩,有机物不能有效分解,证明当时的海洋已经严重缺氧。原因难以考证,但是湖南省上二叠统地层中的珊瑚、腕足、头足在下三叠统地层中都没有了,而出现了新的化石菊石类和瓣鳃类,说明这次生物灭绝在湖南省确实存在过。

湘西山洞中是否藏着远古人类的秘密?

在八面山的洞穴里,其实不难寻见人类的遗迹,甚至时间并不久远。在解放前,湘西还有不少人住在洞里。而熬硝更是土家族人曾经兴盛一时的产业,历史悠久,在明清时,土司就开始让百姓在洞中熬硝,甚至私造铜钱,洞穴是土家族人避难、谋生之所。湘西洞穴探险队,就不止一次在洞穴中发现熬硝池。而在战乱时,逃避战乱的百姓,占山为王的土匪,都格外钟爱远离尘世的洞穴,他们在此生活,留下遗迹,最终成为洞穴故事的一个部分。

湖湘地理的地质顾问童潜明一直坚信,湘西的山洞中一定藏着远古人类的秘密,“湖北有,与它交界的湘西,也一定有的”。

八面山探洞:发现了苔藓虫、海百合茎化石

从湘西龙山县里耶古镇远眺八面山岩溶台地,像个睡美人。用航拍机俯瞰却像一艘由北往南航行的船,穿过亿万年的光阴,伤痕累累,岩洞、天坑,是它的“伤疤”。地球的伤疤,往往是探险者的天堂。

湘西洞穴探险队在五一假期里,集结了来自贵州、四川、湖北、广东、湖南五省的探洞爱好者,在八面山凉风洞岩洞群、云龙洞以及一个未命名的竖井进行系列的洞穴考察。探险队在前期已经有过民调和勘察,但在未完全深入洞穴之前,一切都是未知,这也是探洞最大的乐趣所在。

[凉风洞]土家族人曾在洞内熬硝

我们到达营地时,已经是4月30日晚上10点。营地在海拔1000多米的天堂村,村民老刘家暂时闲置的两层新房,离洞穴位置不远,有院子、卫生间、厨房,甚至还有热水器,是探洞者们最理想的营地。老刘打着手电在村口迎接,热情散着烟,好奇地打量着探洞者们,借助简单的绳索与工具下到深达数百米的竖井,超出了这个老农的生活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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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凉风洞的小路陡峭,几乎贴着崖壁。图/杨翌斌

在院子里打地铺或者扎帐篷,安顿下来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在开过会,分好组之后,队员们似乎并无困意,围着火塘热烈聊起天来,不像是一场探险,倒更像久别重逢的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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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风洞洞口,探险队员们在拍照。图/杨翌斌

第二天早上8点,我们在一片浓雾中上山。凉风洞在海拔1200多米的一处峭壁之上,到达的小路几乎贴着悬崖,令人心惊,洞口是一个坍塌形成的巨大洞厅,足以容纳两栋一层的楼房。当地的村民在夏天里到这里乘凉,凉风洞,大约因此得名。洞厅里有大石块垒成的墙壁,在废弃前,这里曾有一所道观,叫作悬空观,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前,还有香火。更为传奇的说法是洞里埋藏着宝藏,当地村民对于这种传说并不十分相信,却总不乏寻宝者在洞内到处挖掘,进入洞内,不难发现挖掘过的痕迹。探险队选择这个洞穴的原因,倒不是因为宝藏,而是听说洞内还有一个难以发现的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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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四川的探洞者tony,在凉风洞门前准备拍摄视频。

进洞前,有庄重的祭洞仪式。队长烧鸟燃起纸钱,举起香,用吉首方言念着大段祭词,大概是“多有打扰,请勿见怪”的意思,队员们跟着念,跟着磕头,上香,一脸虔诚。这些黑暗与未知的挑战者,更深切懂得对大自然的敬畏。

探洞者先锋组最先进入洞穴,为后进入的掘进组、测量组、摄影组探路,在分工上,先锋承担岩体勘察、架设绳索等任务,不仅要经验丰富,体力充沛,更要有责任意识、全局观,综合考虑队员的身体素质,合理架设绳索,保证每一位队员的安全。后勤组主要是后勤保障,负责补寄器材、食物,而测绘组则是负责对洞窟进行测量,以及制图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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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风洞是个平洞,地面多是坍塌的碎石,行进并不困难。图/杨翌斌

凉风洞是个平洞,属于干洞,难以见到钟乳石,地面多是坍塌的碎石,行进并不困难,恍惚间总觉得是在夜里行走,路面甚至能够感觉出有人修整过。我们很快在洞穴的深处发现了台阶和几个熬硝池,用石头垒成的圆形小池,石头被熏成了黑色,旁边随处可见硝土。在湘西,熬硝曾经盛极一时,熬硝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明清,土家人产硝用于枪药自制,用于打仗,也用于打猎。湘西土家族的熬硝一直延续到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据周边的老人介绍,上个世纪四十年代,一批老硝客常驻凉风洞,在洞中熬硝时多半赤身裸体,在幽暗的地下世界里,硝客们凭着香计算时辰,凭着香的颜色分辨日夜,火光金亮为白天,火光红暗则是黑夜,硝客像一群原始的地下生物,努力讨地上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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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风洞洞口,在海拔1200多米的峭壁之上。

凉风洞的探险,并没有发现传说中新的暗道,几个支洞都在水潭或者消水眼处画上句号。探洞的意义在于寻找人类没有到达的深处,但是在与世隔绝的洞中,邂逅人类曾经生活或者为生活奋斗的痕迹,同样令人震撼而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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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风洞曾经有一个道观,残留的石墙。

在黑暗中行走,时间概念就变得模糊起来,我们在洞中吃过干粮,顺便煮了一回咖啡,返回洞口时,已经是黄昏,再次见到阳光,感到无比亲切。

[五把刀竖井]洞内有动物骸骨

5月2日,山上下起雨来,探险队只好在营地等待。按照原计划,探险队将去一个叫五把刀的地方探寻一口竖井。在村民老刘的印象里,那口竖井深不可测,“底下有龙的”。对于探险队将下到竖井底部,他始终觉得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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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把刀竖井,深达148米。探险队员正在下井。 图/杨翌斌

雨一直到上午10点才停,云开雾散,探险队才开始向五把刀出发。在八面山上,有三把刀、四把刀、五把刀等36个以“刀”命名的小地名,匪气十足;却也有以上营、下营、七家营等48个以“营”命名的自然村落,兵匪长时间在此拉锯、征战,战争早已平息,却在地名上留下深刻印记,实在是件有意思的事情。从营地出发,到五把刀去,需要翻过两道山梁,虽然一路上坡,却是穿行在高山草甸的小路,加上山上的春天来得迟,杜鹃花含苞待放,路旁的竹笋、蕨菜还是鲜嫩模样。这种跋涉自然少了辛劳,像一场春游。

看着我们往山上走,在田间劳作的妇人突然大声朝我们呼喊。听了好久才听清,是让我们在经过之后记得给她带上农场的门,在土地抛荒之后,这高山草场成了绝佳的农场,用铁丝网很容易就能圈出一块偌大的农场来。黑猪是不需要圈养的,悠闲地行走在山间觅食,这种宁静的乡村图景让人向往,这块傲立于群山的岩溶台地,似乎在时间上也独立于大地之外。

竖井是一种坍陷漏斗,在平面轮廓上呈方形、长条状或不规则圆形。长条状是沿一组节理发育,方形或圆形则是沿着两组节理发育。五把刀竖井处于山顶的一处低洼地,如果不是当地人带领,很容易错过,洞口被树木遮挡,要经过一段陡峭的山路才能到达洞口。前一天,一个先锋组提前下了井,布好了线。洞口是个直径十多米的椭圆,岩壁深不见底,井壁陡峭,近乎直立,让人望而生畏。“下去容易,上来难,有时候脚式上升器蹬上十几脚,人还在原地,绳子有延展性,越蹬越长,这种情况最让人绝望。”先锋组组长末路说,竖井深148米,上下需要胆量,也需要体力,因为没有经过绳索训练,我最终没能下井,实在算得上是一种莫大的遗憾。

竖井没有探险队希望的横洞出现,洞底是一片碎石,洞道横向延伸的长度很短,尽头是一个消水眼。竖井探险的发现并不多,除了岩壁上的贝壳化石,还有一副散落的动物骸骨,难以分清是哪种动物。骸骨在竖井中并不少见,除了失足掉落的动物,探洞者们时常遇到轻生的人和弃婴的骸骨,深邃的竖井,最容易掩盖罪恶。“看骸骨是否有包裹的衣物,如果在骸骨旁发现小孩子的衣物,就很有可能是弃婴。”队长烧鸟在当天晚上的分享会上,分享鉴别骸骨的方法。有些特殊的年代里,竖井和天坑收容了不少被抛弃的婴儿。与世隔绝的竖井,也不总是独立于人类历史之外,有时,也进入人类最隐秘的一段历史。

[云龙洞]意外发现大量化石

探险队对于云龙洞的期盼不高,把对云龙洞的探险视作是一场休闲游。因为在前期的考察中,云龙洞处于开发状态,而且只有一个40多米的竖井值得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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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锋组组长末路在云龙洞布绳准备下井。

云龙洞离营地半个小时车程,就在马路旁不远处。马路边是一个门楼,上面写着“云龙洞”,是曾经的售票处,一块“门票二十元”的牌子被搁置在路边,无人看管,不知道开发者暂停了项目还是已经完全放弃了开发。

进入云龙洞,一条水泥小道直通洞内,沿路的电灯显得有些粗糙。入口不远就是一处竖井,像一个巨大的裂缝,先锋组组长末路往竖井里丢下一块石头,试探竖井的深度:“四秒听到回声,大概深度就四五十米的样子。”用石头的坠落时间来衡量洞的深度,是最为简单的方式。先锋组组长末路开始准备布绳下井,我们继续往洞里走,水泥路很快走到尽头,前方的路变得艰难起来,贴着岩壁的小路沿着一条水不多的河流延伸,偶尔坍塌的巨大岩石挡住了去路,只能下到河里攀爬着前行。

洞道的尽头是一个大的竖井,来自怀化的先锋组队员华仔经过简单的测算,知道比洞口的竖井更深:“可能在一百米以上。”这让探险者们感到兴奋,营地的队员也为此感到振奋,队长烧鸟在得知消息后迫不及待带了装备赶到云龙洞,准备对大的竖井进行探查。竖井口的岩石破碎,并不十分容易找到适合打锚点的位置,在膨胀钉打入岩石后,岩石迅速裂开来,队长烧鸟将打入的钉子重新取出:“不然后来探洞的人,会以为这个锚点是好的,容易出现危险。”探洞讲究协作,更崇尚责任,而这种责任,不仅仅在队友之间,还有后来的探险者们。队长烧鸟更换了几个锚点位置,依旧不甚理想,钻头却已经磨平,只能无奈放弃下竖井的打算,“下次再来吧”。

我们出了洞口,夜幕降临,摄影组的队员在洞口等待,而洞口竖井的先锋组却依旧不见上来。他们回到营地已经是晚上十点,满身疲惫,却看得出他们的兴奋。竖井远比最初估计的丰富,在他们的讲述里,竖井底部还有竖井和横洞,藏着一个曲折而美丽的地下世界,而且深不可测,他们在一个不大的洞厅中,还发现了化石层,有苔藓虫、海百合茎、腕足类等化石。八面山亿万年的沧海桑田,海洋变陆地,化石让这种变化更具体可感起来。而这种意外的邂逅,大概就是探洞最大的魅力所在吧。

第二天,探洞者们陆续撤离,云龙洞,却被重新提上下次探险的日程。

探洞,不只是简单的绳索技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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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把刀竖井,到达洞口需要通过一段陡峭的山路。组图/记者唐兵兵

在探洞的三天时间里,我一直为没能下洞遗憾。凭借一条绳索上升下降,进入常人难以到达的深处,实在是令人羡慕的事情。

“现在探洞的队伍越来越多了,不过,大多数还停留在绳索技术层面,更确切地说,是玩洞。”队长烧鸟算得上湘西甚至湖南探洞者的先行者,“他的技术应该在全国排在前十位,他布绳简洁有效,新手也能轻松通过。”队员笑笑如此评价自己的队长,队员笑笑加入探洞队,多少因为“偶像”的力量。

2004年,湘西花垣大龙洞水资源枯竭。州水利局邀请美国洞穴探险队,组成中美联合探险队,查找水源来源和枯竭的原因,湘西洞穴探险队元老飞跃,参加了此次联合探洞,并向国外队友学习了单绳上下技术(简称SRT)及相关知识。“在美国探险队离开几个月后,我和探险队元老飞跃还有几个朋友,在一个酒吧里商量组建湘西洞穴探险队。”可以想象,那场酒喝得格外热烈,几个年轻的湘西汉子怀抱着“老外能干,我们也能干”的情怀,组建了湘西第一支洞穴探险队。

只是,在探险队成立之初,探险队几乎处于停滞状态:“有点苦闷,没有信息来源,找不到学习的途径,所以一直没有对外活动。”虽然无法接触国外最先进的技术,简单的训练,烧鸟一直坚持着。

2007年,探险队从烧鸟、飞跃两人发展成了五个人,彼时,获取资料的途径变得便捷。探险队在网络中吸取营养,“刚开始学的是英式,后来改学法式,英式求稳,法式简洁,但是保证安全没有问题”。队员中,不少人参加了法国洞穴救援培训班。

烧鸟的技术进阶之路可谓励志,不过他认为,探洞,不只是简单的绳索技术。“通过绳索技术到达别人到不了的地方,当然会有成就感,但是这不是全部。”在深入探洞多年之后,烧鸟愈加觉得探洞实在是门包罗万象的科学,“有一次,我跟一些专家去探访一个天坑,经过植物学家指点,发现同一种花,天坑内外是不一样的,外面的花在经过传播之后,品种不纯,天坑里的,才是最原始的品种。”他震惊于大自然的神奇,作为一个专业的探洞者,自觉多了一份对于自然和大地的责任。

“地质、水文、历史、动物学、植物学……探洞,需要各种知识。”技术能划破黑暗,到达深处,却难以抵达未知,2015年,探险队队员天悟和队员皮三完成了洞穴测量的学习,有了测量组,每一次深入洞穴,都是对未知的更全面探索。

“作为第一批到达洞穴深处的人类多有成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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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风洞的另外一个出入口,队员们在此休息。

队长烧鸟在洞里最喜欢把头灯熄灭,把自己置身在巨大的黑暗之中,点起一支烟,时间与空间都变得模糊,与现实世界的距离感,让他觉得内心平静。这几乎是所有探洞者的共识,与黑暗融为一体,或许是探索黑暗的最佳方式。

先锋组组长末路也享受洞中的孤独与平静,却更倾向于探险:“作为第一批到达洞穴深处的人类,多有成就感。”他刚从竖井上来,回到营地,坐到火塘旁,兴奋就很快掩盖了疲惫。对那个新发现的竖井而言,他确实应该算第一批抵达那里的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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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进入云龙洞的探险队员。

末路进入洞穴探险队的时间不长,不过两年时间,已经成长为队里绝对的先锋。两年前,他还热衷于户外,对于探洞不甚了解。“天悟介绍过来的。”队员天悟,像是一个潜伏在户外群的星探,招揽了不少户外爱好者加入洞穴探险队。或许因为中学时练体育的缘故,绳索技术很快就上了手。“练了两次,就开始探洞了。第一次去的是‘狗洞’。”“狗洞”名副其实,洞道狭窄,大部分的时间里都需要匍匐前进,“前面推着包,还要时刻小心洞壁的尖锐石头”。在狭窄的地方,探洞者常被卡住,需要使出浑身解数挣脱出来,“哪里有空隙,身体就往哪里挪”。这是他在洞穴挣脱的诀窍。作为探洞的先锋,末路有太多成为“第一批”的机会,太多的深处无人抵达;也有太多“柳暗花明”的惊喜,穿过一段狭窄的洞道豁然开朗,这在户外运动中,大概是难以感受得到的。同样从徒步中转入探洞的队员笑笑,似乎更乐于享受探洞的过程,按照她自己的说法,她天生就热爱洞穴,小时候拿着蜡烛就往洞里冲。

我总想去窥视这群勇敢探索者的心境,热爱黑暗?喜欢挑战?不过,当在夜里探洞者们聚拢在火塘旁,聊着天,开着玩笑,笑声不断时,我想,我大约找到了答案:他们凝聚的光,才能照亮幽深的洞穴。

撰文/唐兵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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