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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南方人能用"粑粑"造出这么多词

2018-12-23 11:13:30 [来源:潇湘晨报] [作者:伍婷婷 王帆] [编辑:潘华]字体:【  
南方的“粑粑”是包容的,从那些用粑粑衍生的词语中便能窥见一二。在“粑粑”二字前后加动词,便有了打粑粑、煮粑粑、烤粑粑、炒粑粑等,加名词,又有了萝卜丝粑粑、红米粑粑、碱水粑粑、高粱粑粑、艾叶粑粑、棉菜粑粑、蕨根粑粑等。也因此,用以果腹却又包罗万象的粑粑总能给南方人以慰藉,尤其是寒冬,一家人围炉烤粑,看着粑粑在火上遇热鼓胀,慢慢飘出香味时,再冷的天气都会被暖化开来。

给我一座大山,我能撬出一个厨房。

在山民们看来,山间任何一种不起眼的食材,都能用最简易的水火碰撞烹饪出美食。他们一边享受着大山的馈赠,一边用智慧让它们更易储藏和携带。粑粑,就是他们的发明,这种随和到可以和任何一种食材混搭,造出千百种花样的主食,是山民们味觉系统中最顽固和熟悉的味道。“粑粑”这个词,也贮藏在人们日常的言语之中,成为南方人特有的温暖记忆。

念第一声的“粑粑”属于南方

“月亮粑粑,肚里坐个嗲嗲,嗲嗲出来买菜,肚里坐个奶奶,奶奶出来绣花,绣杂糍粑……”这首长沙童谣中,就有我们要说的“粑粑”,不了解方言的人总以为其为“爸爸”,其实不然。

“粑”是一个后起字,从米、巴声的结构暴露了造字人本意——记录语音的同时,记下粑粑与稻米之间的渊源。事实上,在中国长江流域,特别是两湖、广西、云南等地,粑粑是一种用捣碎的糯米或其他粮食做成的饼状或团状食品的总称。但“粑粑”一词并非南方人的专利,有着南北差异。南方的“粑粑”为阴平,发音中带着软糯的亲切,仿若山中氤氲着雾气那般轻柔;而北方却无这一食品,粑粑在北方人口中只是被误写的“ ”,意思与便便一致。带有稻米清香的粑粑注定属于山水之间的南方,就像它本身一般圆润和黏连,不仅能让人一饱口福,更有圆满、如意的象征。

南方的“粑粑”是包容的,从那些用粑粑衍生的词语中便能窥见一二。在“粑粑”二字前后加动词,便有了打粑粑、煮粑粑、烤粑粑、炒粑粑等,加名词,又有了萝卜丝粑粑、红米粑粑、碱水粑粑、高粱粑粑、艾叶粑粑、棉菜粑粑、蕨根粑粑等。也因此,用以果腹却又包罗万象的粑粑总能给南方人以慰藉,尤其是寒冬,一家人围炉烤粑,看着粑粑在火上遇热鼓胀,慢慢飘出香味时,再冷的天气都会被暖化开来。

粑粑对南方人是神圣的

盛产稻米的南方,粑粑是神圣的,它出现在许多隆重的日子里。

山区稻作地区的人们更是离不开粑粑,在湘西甚至还有粑俗流传。南方人用粑粑来寄托美好愿望,表达对亲友的情谊,对神灵的敬畏,以粑粑当礼品的风俗在湘西尤为盛行,这种粑粑大多为代表吉祥的糍粑。龙潭地区奉粑粑为“元宝”,走亲访友,常以4为基数来赠送粑粑,主人回礼也是粑粑,只是要比客人带去的少些,否则就会被说成看不起客人。溆浦瑶族村落娶妻时,除了银钱和猪肉,媒人还须带两竹篓粑粑去岳丈家。旧时湘西土家族、苗族在接亲嫁女的当晚,男方还要为女方家准备哭嫁粑粑。在湘西北的侗族盛行的则是“陪嫁粑粑”。除了婚嫁,祭祀也离不开粑粑。在湘西,祭祀用的斋粑用二份籼米和一份糯米磨粉制成,是诸神及列祖列宗的主食。祭祀结束后,斋粑还要分而食之,寓意吉祥如意。

将目光从两湖放至滇西,便看到另一个粑粑的世界。在老版的云南十八怪中有一怪是粑粑叫饵块。茶马古道上,它因为便于携带、方便保存,成了马帮商队的备用干粮,见证了我国西南少数民族间相互交往和早期国际贸易的历史。

南方人对粑粑的分类总是极为精细的。按用途,有祭祀粑粑、礼仪粑粑、小吃粑粑等;按时令,则又有年粑粑、端午粑粑、重阳粑粑等。不同地方的不同场合,粑粑被赋予的角色也不尽相同。寒食节时,南方人用艾粑粑(青团)来纪念介子推;端午节时又以粽粑粑纪念屈原。小雪时节,客家人用糍粑祭祀牛神,祈求丰收;到了腊月二十三,有的地方用灶粑粑来送灶王爷上天述职;在土家族中,腊月二十八打粑粑,便是年的信号。

即便在物质丰富的今日,南方人对粑粑的喜爱也丝毫不减。在长沙,随意钻进一条小巷,就有可能和糖油粑粑迎面相遇,当黏糯的粑粑混合着蜂蜜与油香在口齿之间散开时,味蕾一下便得到极大的满足;在贵州街头也总能时不时地看到洋芋粑粑,要是起得早一点,还能看到背书包的孩子拿着粑粑边走边啃的模样。

百搭的粑粑“总有懂它的人下筷”

在心灵手巧的南方人手里,粑粑是百搭的,总能最大限度地满足人的胃口。以糯米和籼米打底,大自然的一切赠与都能被融入粑粑之中。将红薯、南瓜与糯米糅合,便成了红薯粑粑、南瓜粑粑;用糯米综合口感粗粝的荞麦、高粱、玉米、小米等粗粮,便是口感适中的粗粮粑粑;用糯米和籼米来调和苦涩难咽的新鲜艾草和鼠曲草,就又是一道颜值和口感同时在线的佳肴。这些还不够,那就用桐子叶和粽叶包裹粑粑,将树叶的清香渗透进去。如果吃腻了糯米和籼米做的粑粑,也不是问题。擅做粑粑的南方人从大山中找出蕨根、栗子等,通过捶打、过滤、沉淀等步骤做出适合粑粑的粉质,加水调和后,无论蒸、煎、炒、煮,都是极可口的。

烹饪手法不同,粑粑的气质也不一样。烤出来的粑粑外壳金黄焦脆,内里洁白软润,吃起来又有几分糯糯甜甜的口感;炸出来的粑粑则更多的是混合着油香味儿的黏糯,像是软软甜甜的小孩儿一般;煮出来的粑粑充分吸收了汤汁的精华,根据不同的汤汁又会拥有不一样的味道,像一位风情万种的成熟女性;炒粑粑则又饱含着人间的烟火气息……

南方人对粑粑的特殊情感就这样被写进基因里,流传了下来。

一方食味,一方性格,因原料和做法不一,各地的粑粑在具体形态和口味上也千差万别。就湖南来说,虽说粑粑大多为圆形,但流行于长沙一带的糖油粑粑是如小笼包那般大小的扁平圆形,葱油粑粑则为像甜甜圈的同心圆状;湘西土家族的年糍粑则“形如满月,大者直径约尺五,寻常者约四寸许,三至八分厚不等”。在华容县,粑粑是包着各种食材的团子,而在邵阳新宁瑶乡,切成块状的也是粑粑。

粑粑是圆融的,它不仅包裹着南方的湿糯,也沾染了做粑人的气质。当它被端上桌后,总有懂它的人下筷。

撰文/潇湘晨报记者 伍婷婷 实习生 王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