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凉之书用滚烫的墨笔写就

2018-12-07 09:59:41 [来源:华声在线] [编辑:欧小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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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凉之书用滚烫的墨笔写就

耿会芬

(一)

双手合十,深深感恩,上天安排我编辑了叶舟的《诗般若》。

我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读到诗稿的时候受到的震动:大热天里,四周安静下来了,眼前仿佛出现了广凉的大漠,驼铃声声,长风阵阵,黄昏降临大地,群山都变成了静默的守候……一个孤独的人影,默默地走向石窟,那里,佛前只供着一碗清水,清寒、庄严而慈悲……

我读得耳红眼热,喉头涌动,双脚离地,不知今夕何夕。用了好久才把自己拔了出来。在编辑这本书的过程中,我把书稿放在包里,走哪儿背哪儿。我一遍遍读着那似乎能在心头敲击出火花的诗句,我一行行抄写那能流淌出馨香的诗句,不知不觉间,眼泪同诗行缠绕在一起,模糊一片……我一次次深深地想,一个人,到底要有着什么样的内心修为,才能写出这样的诗啊!

因为《诗般若》,我才有机会一窥叶舟的诗歌世界。他的诗,带着西北大地的苍茫大气,带着祁连山雄浑冷静的硬气——初看,句句似寒光闪闪的锋刃,笔所指向,毫发不爽;细读,字字如沉静的黑色火焰,在纸上和心头兀自燃烧;再品,才发觉那又大又凉又悲又静的岩层下面,流淌着比血还要红的铁水……他的诗,字字句句都有极大的张力——那是语言艺术的张力,更是思想境界和生命修行的深度和张力。这种张力,会把人一下子带入一个不可思量的境界。

《诗般若》中,“佛性”是贯穿全书的深刻内核——那种连通天地、贯通历史、悲悯生命、融入自然的慈悲心怀。这让他的诗具有不可测的深度和无限的格局。

(二)

《大唐西域记》是本书中最长的一首,也是我读遍数最多的一首。这是一首叙事诗,以第一人称“我”的口吻,平静而克制地叙说了唐玄奘一生的修行。

一开始,“我”只是想例行公事地给皇帝写一份“考察报告”,陈述西域的开支和氏族。

可是,随着书写的展开和深入,“我”却独自踏上了修行之路。

“我”的足迹,到达了崎岖的山河和修远的道路。我的目光,深入到人的生活,于是,“我”的笔,开始诉说“一个人的跌扑与泪水”。后来,“我”对生命境遇的认识有了升华,那“其实是秘密的叩首和供养,有待时间的鉴定”。

自此,“我”关于生命的修行,开始了。

“我”一路向西,在最平凡的日子里,收获感恩。“我”看到宇宙天地间的生命大轮回,开始理解因果与轮回,缘起与明灭。

终于,“我”遇上了佛陀,开始为他“一辈子荒凉的修为”写下一本世界之书。

——从这里开始,“我”把自己也写进了书里。

在书中放进了自己心中的佛像,安置好那片属于“我”自己的法坛——它由“月光、莲花、净水和菩提”组成,馨香扑鼻。

菩提在“我”的心中,菩提在“我”的书中,菩提在“我”的生命中。

开始见苍生。“我”用慈悲的心怀,见一个个生命的个体。于是,发现,每一个生命,都是湍急的时光河流中孤独而苍凉的旅程。

“我”在写书,书也在用它的方式为“我”塑像。“我”的真实模样,开始在写下的书里闪现,越来越确定清晰。这独一无二的“我”啊,一辈子的修行,如此孤独荒凉,可此时的“我”,对信仰、对天空、对大地、对众生竟怀着如此炽热滚烫的爱!

苍凉之书,竟是用滚烫的墨笔写就!

(三)

笔下有慈悲,诗中有般若。

在大慈恩寺,“我”在译经,用毛笔,打落了菩提树上的因果。梵音流布,爹娘和普天下的人民,开始面对观音。

自此,般若、众生、刹那、供养、解脱、大千、圆满……那些来自佛经的词汇,从“我”的笔下,走到了众生的心底。

“我”写下的,是经文,还是化身的佛陀?

——“我”用肉身、用生命,供养佛经。无怨,无悔,我在修为中,已经化为了那支书写的墨笔。

前生的荆棘,已经化为下一世的莲花。

苍凉的道路、荒凉的修为,已经化为慈悲的诵唱。

“我”合上书卷,与佛陀比邻。“我”已是佛陀,是佛经。我写下的,是书,还是佛经?是我在给人间大地传经读经,还是佛经书写了我的生命?此刻,握着笔的,是高僧唐玄奘,还是诗人叶舟?

《诗般若》中,贯穿全书的,有两个身影:一个少年的奔跑,一个男人的修行。这两个身影属于一个人,他的面孔和身影在山川、树木、羊群、众生中浮现,无处不在。

他拿着墨笔和天梯,把明月和经卷逐一修复。在苍凉月色下,在滚滚风沙中,在不绝涓滴里,在石窟,在山巅,在大地,都有他——他在举目眺望这烂漫的人间大地。

大地是一部流芳的经书。“我”的生命,他的生命,也是,都是。

(《诗般若》 叶舟 著 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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