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忆中秋夜
李阳波
转眼便是2018年中秋，这是一年365天中最特殊、最牵魂的一天。随着万家团圆的祝福响起和团圆饭的酒香飘来，不免想起自己亲历的几个刻骨铭心的中秋夜来。
1967年中秋夜，天降大雨，母亲带着年幼的我与众知青一道乘装煤的货车从农村返回。赶到家已近黄昏，才得知父亲被关进“牛棚”了。母亲撂下行李，拿起一个五仁月饼，不顾一路劳顿，带着我骑车赶往南郊十八里河。一路打探，才找到审查站——一个废弃的大车间。
几经盘查才获准入内，掀开棉门帘，几盏马灯泛着暗黄的光，数十张双层床排成几行，我一路寻找，终于在后排尽头找到父亲，他正在腿上卷着烟卷。我的喊声大概有点异样，父亲先是一惊，尔后笑眯眯地接过早已冰凉的饭盒，放到炉边，又起身拍打我身上雪花，问我和母亲在农村可好，我鼻子一酸流出泪来。他安慰我们：“我好好的，问题总会搞清，很快能回家的……”我默默看着父亲将那个普通的五仁月饼吃完，怏怏走出“牛棚”。
1994年中秋，我和爱人在列车上度过新婚之夜——我们去上海旅行结婚。那晚旅客极少，我们那节车厢只有四五个人。车上无任何保暖设施，冻得瑟瑟发抖，只得相偎而坐，我不断从茶炉房倒来开水取暖。每过一个城镇，从车窗一闪而过的万家灯火和飞燃的爆竹，可隐隐感到社会的变革。车过南京已是午夜，迷糊中忽见列车长和列车员向我们走来，他们拿着月饼对我俩说：“同志，今儿中秋夜，我们特意为旅客准备了团圆的月饼，赶紧吃吧!祝你们团团圆圆幸福美满!”一番话及两个月饼，感动得我们浑身充满暖意，我们连声道谢，也祝他们中秋愉快。
那晚在列车上吃到的月饼，至今犹闻余香。
2005年，我重返农村过中秋。那年我在报社当记者，向总编辑提议搞一整版记者亲历“中秋见闻”，图文并茂地推出中秋景象。总编辑认为可行，于是我毛遂自荐回到20多年前当乡村教师的农村采访。改革天翻地覆，简直认不出当年的穷山村了!家家盖起了新房，户户稻谷满仓，小道变成了柏油路，河滩变成了花果园。乡亲们热情欢迎我“回家过节”，团圆饭摆了一大桌。我们为新农村新生活碰杯，互相祝福，放音乐燃焰火，观看央视中秋晚会，老村主任还唱了当年我编的一首乡村谣，我乘兴为乡亲写了十多幅字，那晚竟喝得酩酊大醉……后来我们这个版面因为新颖活泼，获得了全省新闻评选“二等奖”呢!
2011年中秋，我们一家三口乘飞机到香港过节。从鸟语花香的北方来到美不胜收的“东方之珠”，流连于流金溢彩的维多利亚港，真有揽尽人间美色之感。这个中秋让我充分领略了神州的壮美与兴旺，更感受到香港同胞朝气蓬勃的精神面貌。那晚，我们在临近铜锣湾的柏宁酒店与从台湾飞来的大哥一家欢聚一堂，在腾空而起的焰火映照下，品尝南国风味的团圆饭，频频为复兴的新时代中秋举杯，激奋之情不可抑止，我口占了一首小诗：“中秋飞抵铜锣湾，喜看骨肉又团圆。天涯海角餐秀色，彻夜畅谈迎丰年!”
今年中秋夜，我想婉绝一切活动，剪断种种视听的诱惑，将自己关在书房好好过一把“书瘾”。身为“文人”，这些年竟很少能静下心来读书。我会取出一本本几近尘封的经典，捧起文友赠送的一册册新著，细细重温与拜读。我想，一种久违了的愉悦与感动会笼罩全身，温暖我的心底。夜深沉，当热闹的庆团圆声在窗外腾空而起，我的阅读也将进入高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