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来家国]餐桌上的异想天开

2018-07-13 09:19:51 [来源:华声在线] [作者:刘代兴] [编辑:潘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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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代兴

在那“越穷越革命”的年代,我的童年“营养不良”。有时,餐桌上没有可口的下饭菜,我就往碗里舀一调羹猪油,倒几滴酱油,将油泼辣椒与饭一起搅拌,吃得津津有味,满头大汗。辣椒放得过多,饭后肚子会疼痛闹腾半天。餐桌上很少闻到肉香,难免会抱怨,但看到母亲无奈与苦涩的眼神,我便不再央求什么,转身与小伙伴们去寻找别的快乐了。

父母虽是双职工,但收入低,家里有兄妹仨,日子自然过得紧巴巴的。年纪虽小,但从小懂得帮父母分担忧愁。记得有年春上,我随堂兄去乡下他屋后的山坡扯野葱。漫山遍野的油菜花节日般盛开,匍匐在高大的茎秆下,我惊喜又兴奋地扯了满满一大捆野葱抱回家。母亲错愕的脸上满是笑意,夸我懂事能干,当天就拿出家里仅有的两个鸡蛋炒野葱改善伙食。

家里的餐桌四方平正,低矮陈旧,暗红的油漆驳落,仿佛默默流过的泪痕。它倚墙角而立,显出几分局促不安,很羞愧似的。平时桌面上呈放的,不过是大白菜、红萝卜、酸菜豆腐、韭菜莴笋、豆角茄子之类,很少出现鸡鸭鱼肉。我记得自己曾伏在它上面写过一篇作文,题目是《我是一名厨子》,写我梦见某一天自己做了满桌丰盛的筵席,香飘天外,竟引得八仙漂洋过海来与我交朋结友,授我腾云驾雾之术。老师没打分,只批了四个字:“异想天开”。这都是“馋”引起的。

面对餐桌上摆放的青菜与豆腐,母亲总爱说的一句“一清二白,做人也当如此”。每逢此时,我们便会有一种神圣感。可我还是忍不住盼望过年过节,有鱼肉端上桌,让我大快朵颐。偶尔有亲友或客人来访,家里的餐桌上也会出现荤腥油腻的肉食,但这时我们都会很小心地夹上一点,不能贪嘴,否则饭后就会挨骂,以至于参加工作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小心地管住自己的嘴,节衣缩食,以免愧对餐桌过往的清爽岁月。

现在,大家津津乐道舌尖上的中国、吃货、美食、菜系食谱、绿色食品、生态营养这类热词,这在过去,是被视为“馋嘴”“好吃懒做”的词汇,甚至是“坠落”“腐朽”的作派。时下微信朋友圈里常晒各种美食大餐,那份“获得感”早已超出了对美食的味蕾享受,充盈着对生活的满足与惬意。

家中的餐桌,早已改头换面,美味尽显。作为窗口,能见出我们的日子富裕得流油了,可以随心所欲,各取所需。去网上搜一搜淘一淘阿里巴巴一下,轻轻点击一下鼠标,微信滴答一声扫一扫,不过几天工夫,就会有人拨打你的电话送货上门,满足你的味蕾与相思。家中餐桌,俨然成了汇聚天下各色美食遍尝海内外美味大餐的大秀场。

最近,我赋予了家里餐桌新的功能,将餐桌当书桌,在餐厅明亮的吊灯下阅读与写作。家里书房的小小写字台桌面窄狭,而餐桌宽阔,餐灯雪亮,任我在上面摆放许多书籍报刊仍可以伸展自如。餐桌摇身一变,捧出的不仅有脍炙佳肴,还有精神的盛宴,我在餐桌边感悟写下的一串串文字,偶尔也会变成铅字见诸报刊,飞落到案前犹如一道“开心菜”,又会让我胃口大开。它同时扮演着两个不同的角色——侍者与读者,静听我咀嚼生活的冷暖,也分享我对幸福轻轻的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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