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农历五月了，溆水沅水河里的龙船鼓响起来了。砰，砰，砰的鼓点声，伴着双唢呐和扒船汉子的喊叫声，告诉人们一年一度的端午节又到了。
这些日子家家户户也都忙碌起来，凡住在河边上的男人们，都在谈论着扒龙船，大家围着乡里头人在议打新船，选水手，上山偷料的事了。做小生意的人，在一起讲进节日的货物。女人们在张罗包粽子的糯米、管竹子叶。街上也多了卖绣香包的丝线货郎担。去相亲的男女，正在张罗走丈人家的彩礼。溆浦人头次走丈人家，是少不得要提只大白鹅的，大白鹅翅膀涂上红色，走丈人家的门口就把鹅拍叫，表示郎八公拜节来了。这两天药店把制作好的雄黄，艾草都摆在桌子上，大的药店分文不取任你去拿。乡下人担着扎好的管竹子叶、艾叶、菖蒲，及自家产的蒜瓣子、绿壳鸭蛋在走街串巷。小城镇的街上充满了节日的生机。
溆浦有过初五小端午，十五为大端午的习俗，从农历五月初五小端午到十五大端午，要过十一天的端午节。听老爸讲，这个习俗有2000多年历史了，它是同东汉马援来溆浦平五溪蛮有关。溆浦是爱国主义诗人屈原流放作《楚辞》的地方，这里过端午节既热闹又隆重。
初五早上，老爸更衣净手后，就把钟馗像挂在中堂，并杀了一只大雄鸡，然后把鸡血滴在纸钱上，扯些鸡毛沾上鸡血，再贴在钟馗像上。老爸说，这是祖上传下来的礼俗，年年如此。妈妈又端上刚刚从锅里拿出的热乎乎粽子来。妈妈拿了一个很大的枕头棕，用包粽子粽叶绳拉断糍粑，一节一节分给我们吃。溆浦枕头粽真的是好吃，看到它都会流口水，大大的枕头粽，年轻的壮汉们一餐也只能吃一条。改革开放的头一年，一位刚从美国回溆浦的美籍华人刘先生，拿着家乡的粽子，热泪盈眶地对子女说，这就是家乡的粽糍粑，是我永远也忘不了的乡愁。
河里的龙船鼓响得很急，自初五在屈原庙里，由当地的傩巫主持祭祀后，龙船才能下水。自此天天就有龙船在河里一上一下的操练，河边上挤满了看龙船的人。溆浦扒龙船分大河(沅水)和小河(溆水)龙船。大河龙船是专供比赛所用的船，有专用停船的亭子，船有24间仓，无龙头(都是用人来替代龙头)尾巴高高翘起，像燕尾一样有丈多高，一只船可载70余人，船上有抢水的汉子，舞头旗和腰旗手(腰旗手可打扮成逗笑的女人和各种戏曲人物)，打锣鼓的，吹双唢呐的，放铁炮的，撑船的舵手等等。而小河龙船是一般黄瓜底船，虽然也是肝胆俱全，但规模和人数就少多了。
记得小时候，每到农历十五大端午节这一天，妈妈总会给我们穿上新衣服，同时还要发两个背儿粽糍粑挂在屁股上。再给妹妹一个绣着鸳鸯的香包。我妈是个心灵手巧的女人，绝对把我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当我们从大街上走过，围观的妇女看到都赞不绝口。只见我妈红着脸，嘴里说差得远呢，但心里确是乐滋滋的。街上的叫卖声，走亲戚的提着鹅鸭叫声，热闹胜过正月十五看龙灯。看龙船的人都往码头上涌去，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女人们，身边都有戴着光油斗笠，穿着夏布衫的男人站在左右。他们都在为自己家的龙船呐喊。扒船汉子的口号是：“宁可输掉一垅田，莫要输掉扒龙船”。男子汉们能选上水手，就是最佳表现自己的时候，他们有的是扒给自己女人看的，有的是扒给族人看的。常有老人指着龙船说，舞头旗的是我孙子，别提多自豪了。得胜者祠堂要杀猪宰羊，输了的也会叫明年再来。
我们家住在溆浦县城的老河街，后面是一间很大的吊脚楼，吊脚楼如同看龙船的观礼台一样，可以俯视整个河上的比赛。老爸自初五龙船下水操练起，就用一根粗大的麻绳，把吊脚楼上的木栏杆吊在屋梁上，他是怕看得人多会出事故。亲戚们来拜节了，提了个盖着毛巾的竹篮，竹篮中放着粽糍粑和两盒糖封子，妈妈会给亲戚张罗一桌美食。老爸会在吊脚楼上的栏杆边，专门给长辈安排座椅。
河上的船划过来了，两岸爆发出雷鸣般的呼喊声，五六只龙船平头竞争，把一条宽大河水翻滚着一层一层白浪。溆浦大河小河的龙舟，是没有龙头的龙舟，它们都是以人为龙头。据说是溆浦人听说屈原投水后，大家就扒起河边的船前去救他，所以前面站着的人，都是打捞屈原的人。
今年溆浦的龙船鼓又响了，它是全国各地五月初五端午节偃旗息鼓后，才刚刚擂起的。走，到溆浦过端午节去，看溆浦龙船去。（禹经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