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吉首市举行的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成立60周年庆祝大会现场。
湖南日报记者 罗新国 摄
吴兆麟
金秋，地处酉水两岸的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迎来了建州60周年庆典。
时至今日，我忽觉得那庆典更是该州各族同胞期待党的十九大召开，在历史新征途出发点上的誓师集结。
秋高马壮，正是沙场点兵出征的时候。高高飘扬的五星红旗下，土家族苗族同胞以古老庄重的仪式告慰先祖，脚下的土地起了怎样的变化。
为这支大军壮行的，不是招展的旌旗，也不是酽烈的包谷烧酒，而是升腾于这片热土的希望之光。
一个越千年差距于一跃的奇迹
在这片土地上，我曾长期工作过。我真没想到，与上次回来探访仅相距五年，一个越千年差距于一跃的奇迹竟然发生了。在群山拥簇、沟壑纵横之境，代表着一个时代特征的高速公路在迅速延伸，那浩浩天风的磅礴大气，居然将全州所辖的七县一市一高新开发区串联于一体，形成了令人称羡的高速公路网，还有黔张常铁路和常吉怀高铁正在紧张施工。远近村寨，一栋栋、一片片风格多样的新型楼房立时而起，或处在远山含翠、近水笼烟之中，或隐现于山雾迷蒙、云山苍茫之境。流经村前寨口的小溪边，一向是山姑村嫂的世界，她们聚在这里淘米、洗菜、洗衣，身上鲜亮的民族服装和时尚衣裳，将内心的喜悦满满地写在了红红的脸上。那红晕打落在水中，给涓涓小溪抹上了一缕缕朦胧的色彩……
当年，作为一名新闻通讯员、新闻记者的我，在年复一年走土家串苗寨的日子里，亲身体验到土家苗乡的困苦。难避风雨的屋内一贫如洗，除了火塘里那尚未燃尽的柴蔸还有点余温外，最为温馨的便是苍苍白发的老祖母摇着小孙孙嘴里哼唱的儿歌了。细听，悠远而苍凉的声调里，似乎满是一代传一代的祈盼：求一个温饱，子孙繁衍!
山里人家牵系了多少人的心肠。一个个来访者陌生又可亲，进得门来问长问短，问寒问暖问生计。随之深山幽谷响起了骡马脖子上的铜铃声，送来的是御寒的衣被，度荒的饥粮。盘山绕岭的公路修通时，一辆辆消防车送来了干旱年景的人畜饮水，让山里人感受到了透心的清爽。这些事让山村里争论了好一阵，那一个个“陌生人”是来自北京，还是来自省城?但大山记住了，他们都来自共产党!
如今，山里人终于明白了，来到花垣县十八洞村的是习近平总书记。能不记住吗?他那“精准扶贫”的指示，打破了大山千古不变的生产方式，开拓了改变贫穷状态的新视野。
在我抵达的当晚，一位年逾古稀的土家族老友，拖着大病初愈的身子，冒雨前来叩响了我入住的房门。一见面他便激动地对我说：“习总书记‘精准扶贫’的指示，真让全州上下坐不住了。我家乡正南坝村，全村4600多人口，外出打工的就上升到了1600多人，年人均给村里的纯贡献就达2万多元。这资金让全村面貌焕然一新。不到五年时间，全村新建房屋820多栋，另修建了三纵四横的水泥公路，汽车可开到家门口了!”
我打断了他的话，问：“全州呢?”
他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现在全州人口不足300万，每年外出务工的人数已猛增到了80万，仅此一项，平均每年赚回的资金就达300多亿元。想想看，要不是大家出力，全州哪建得起这么多新房!”
送走老友，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我深知，土家苗乡有新的希望在升腾，就有激情在前面燃烧。有收获，山里人是从来不惜身上血汗手上劲的。
一面映照今夕变化的镜子
在距今不太遥远的年代，一个地处高寒山区的公社，开新田、下天坑、修水渠的事迹曾震动了大江南北。
我和我的同事，追随着从中央到地方的各路记者赶到山里，在燃烧着的松油柴下采访，俯身在如豆的煤油灯下赶稿，期盼着饱受贫穷之苦的高寒山区，能尽早摆脱“一穷二白”的面貌。岂料，头戴“方向稻”“路线稻”桂冠的“双季稻”一阵风似地刮了下来。结果，这一背离当时历史条件和自然规律的“瞎指挥”，将钢钎铁锤在石壁上碰击的铿锵声，连同滚山雷般的开山炮响，全化成了激昂的仰天长啸。洒落在新开梯田里的血汗，被无情的寒露风聚敛成了一颗颗硕大的露珠，项链似的一串串挂在了秋后的草颈上，渴望着盛一碗米饭的碗里重又盛上了帮衬度日的野菜蕨浆!幸亏深明大义的共产党员毅然站了出来，冒着“给红旗抹黑”的风险，四处借粮，安稳人心，在凛冽的寒风里，开展起了轰轰烈烈的生产自救。
我想，历史是一面镜子。而今，精准扶贫战犹酣。在大军出发的队伍里，有许多我当年的故友新知，按常理多年未见自然会找个清静处喝杯茶叙叙旧。可今天，在路上相遇，对方会连连说：“真对不起!回城办点事，得赶快回扶贫点上去，责任在肩啊!”听到这话，我很是欣慰。人们不是一直在说，千斤担子众人挑，众人拾柴火焰高吗。我虽不知他们究竟是怎样繁忙的，但我看到了他们在这片古老土地上捧回的新收获：百合、脐橙、红心猕猴桃、富硒黄金茶、有机毛尖、高山无公害蔬菜等等，更令人振奋的是这些产品，仅凭一部手机，便远销到了北京、上海、广州、长沙。
一个新的时代命题
往日的沉重，今日的喜悦，在我头脑里起起伏伏，相互冲撞。倏忽间，我感到即将展开的决战，将是信仰的坚守，是知识、科技、智慧和实干的大投入。我们知道，造化并没有给大山多少可耕种的土地，而赋予更多的是姿态各异的大小山峦和清溪河流，以及大山久酿的历史文化。显然，“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是一个新的时代命题。
我坐不住了，趁大雨初歇走出了住地。在州府所在地的吉首新开区，登上了出租车，请司机带我兜了一大圈。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只见这里山在新观念和睿智中显现出了自己的尊严，受到了应有的敬重。展开在我眼前的是和谐繁荣的新景象：山绕着城，城拥着山。山为新起的建筑壮了豪气，建筑为山添了华彩。车过一方灯火辉煌处我下了车，发觉这里曾是我常来的万溶江畔。
静静的水波，寂寞的荒地，不知在日月轮转中荒废了多少岁月。如今四条极具民族特色的桥梁，将两岸连成了一个整体，名之曰“州民族文化广场”。我漫步其间，只见水依旧在流淌，傍水的两岸有供人休闲步行的游道，游道上空是桥梁连接两岸的广场。广场上巧妙配置着造型新颖的博物馆和非遗馆等建筑，其四周还分别开辟了苗家的鼓舞场、土家的摆手舞场，以及供大妈大嫂们跳广场舞的场地。与大自然长期相处中，从山花芳草、飞禽走兽中获取的灵感、手艺，也运用到了这些建筑的廊柱、灯柱、栏杆之上。建筑上的玻璃幕墙幻化出土家织锦、苗家刺绣的精美图案，鲜明地标上了当地的民族特色和审美情趣。
我择一落座处坐下，痴痴地观赏。只见水面的缕缕霓彩漂浮着，童稚的欢笑与水波的拍岸声相间起伏，年轻的男女在拍照、放歌、舞蹈，老人们或伫立，或坐在轮椅上凝眸，欣慰于眼前的景象。太神奇了，桥上、桥下、游道上竞报大山的生趣和乐意。
我一再提醒自己，这不是梦吧。一位身着苗族服装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对我说：“在我有生之年，我终于盼到了这般好光景!”从他颤动的嘴唇上，看得出这位老人对党的感激之情，升华了对中华民族千载共谱、万姓同宗的血缘认同。
远处有悠扬的歌声传来：“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
心潮在我心中涌动。可以预期出征的胜利是属于土家苗乡的。当第一个百年圆梦之时，更加繁荣美丽的湘西土家苗乡，深山幽谷会尽展唐诗宋词中描写的大自然风采。到时各方游人若登临境内几处高地，北望，湘楚紧接荆楚，一展“楚天千里清秋”之豪;西顾，巴蜀之境尽收眼底，惊现“枯松倒挂倚绝壁”之奇。历史掌故、灿烂文化、民间传说也尽显其中。
酉水在奔流，向着大海，浪花翻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