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散文的人文向度

2017-10-20 09:32:50 [来源:华声在线] [编辑:曾晓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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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新亚

在卷帙浩繁的年度散文之中,凌鹰的《最初的一滴水》以其高远的格调和独特的文学表达给人以耳目一新的感觉。该文是凌鹰乡土散文中的又一里程碑式的作品,它延续了作者对乡土世界的一贯关注和对现代人生存体验的独特感知,并以博大的人文情怀发出了对“人”的终极存在的叩问,有着极强的文学智性和哲学思辨色彩。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这是一个古老的话题,也是一个迄今为止都没有标准答案的命题。人们总是根据自身所处时代的集体迷茫与困顿,发出这样的“天问”。在启蒙主义的时代,“自我”首先来自“人”与周围环境的“区隔感”。然而在启蒙运动之后,普遍性与同质化成为“自我”合成的最大障碍,正如凌鹰在《最初的一滴水》里所说的:“我们的那一滴水都滴在一条河里,我们的那一滴水都混在了一起,混在一起就成了一条河流。然后,我们就拥挤在这条河流里各自飘着,越飘越远。……”凌鹰对“自我”迷失于众人之中的比喻,让人想起了博尔赫斯写到佩罗得·达米安生命消逝时的比喻:“仿佛水消失在水中。”这样形神兼备、直抵人心的句子,体现出了凌鹰的散文语言对事物的穿透力。

“我们”失去“最初的那滴水”,是一个被动的过程。在一股巨大力量的裹挟之下,“我们”不得不从乡村走向了城市。“最早走出来,我们都是一滴水,或者是一泓细流。我们从那里把自己流出来,是碰到了很多石头的阻拦和泥沙的堵塞的。更多的时候,我们流了一圈,最终又流回了我们的村庄。”这时的“我们”尽管有些浑浊,但依旧可以被“巨大的纯净”所包容和净化,而一旦“我们”完全流出村庄,那种纯净便一去不返了。凌鹰就是用这样一种诗意的语言来形容城市化进程带给人们的隐痛的。既然整个过程的时间节点是在“我们”流出乡村的一刹那,要找回“最初的一滴水”也必须由此出发,逆向而行,找到这滴水的来处。其实,我们每个人身上最初的一滴水都来自我们每个人的精神故乡。

凌鹰和他所代表的乡土散文作家大多来自乡村,他们生于斯,长于斯,是土生土长的“乡下人”。对他们来讲,乡村不仅是地缘意义上的故乡,更是精神层面的故乡。然而,乡村世界也被现代化抽空了内核。这个时候,“我”彻底沦为精神上的漂泊者和文化意义上的流浪汉,在不断的反顾与前行、否定与自我否定之中寻找精神的故乡和灵魂的栖居地,可能这种找寻会无果而终,但它最起码代表了一个敏感的现代灵魂在面对时代时发出的萤火之光,虽然这束光芒非常微弱,不一定能够照亮人们前行的道路,但它留给人的思索空间却是广阔的,正如《最初的一滴水》开篇就提到的高更的那幅画《我们从哪里来?我们到哪里去?我们是谁?》。

从这个意义上讲,凌鹰乡土散文蕴含着从形而上层面探索“人”学命题的宏大气象。然而,自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文化散文并不乏大的气象与格局,这可能是由余秋雨的历史文化散文开启的一个传统。但难就难在,散文家如何把抽象玄思转化为具象表现,如何解放感官、用先锋的表现手法将经验的独特性与唯一性呈现出来,从而确立自己的文体意识,也就是说,要形成一种辨识度较高的、自己专有的“文调”。在这个方面,同是湖南籍散文家的谢宗玉就走在了前面。其实,凌鹰乡土散文背后博大的人文情怀已足够支撑他的宏大气象,接下来要做的突破是——如何依托自己的地缘优势,将乡土经验传达得更为鲜活生动,从而树立起自己独有的文体风格。我想,假以时日,凌鹰的乡土散文定会蔚为大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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