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7月5日,望城水矶口村后的柳林江大堤,堤垸后是被垦殖 的团头湖。 图/记者钱烨

曾经的洋湖垸是长沙重要的蔬菜种植基地。

捞刀河星沙段修筑的堤垸。图/卢七星
洪峰过去两天后,从长沙县跳马镇冬斯港向曙光垸村而来的路上仍可瞥见浏阳河水漫过堤垸留下的水位线,道路两旁精心栽培的园林苗木覆盖着厚厚的泥层,一排排的桂花树无精打采地站在围垸内,有些积水尚未退却。垸内群众已经回迁,白热的太阳烘烤着他们,也烘烤着这片被洪水泡过的低洼地。
苏仲宇是曙光垸村村民,他可以算是湘江两岸围垸历史进程中最后一批的参与者,曙光垸围拢时,他是其中的挑土民工。
虽然自北宋时期,北方移民开始开垦洞庭平原,到苏仲宇加入这一最后的围垦之列,已经过去10个世纪,湘江沿岸与洞庭湖区围垸与洪水的搏斗仍在持续。 撰文/本报记者钱烨
与水比邻而居的40年
苏仲宇的2层砖结构房子建在距离溃口堤垸1公里远的禾公山脚下,虽有一处丘陵抵挡,但倒灌的浏阳河水还是将他家4亩多的绿化苗木全部淹没,至今仍有半亩蔬菜园泡在水里。
7月6日,苏仲宇站在厨房里正在打扫冲进屋内的淤泥。虽然禾公山海拔稍高,但多日雨水冲垮了苏家背后的山坡,红色的黏土形成小股泥石流冲进苏仲宇屋内,幸亏崩塌的山坡及时停住,他的砖房才免于被埋没。
苏仲宇用手比划着三日前,泥水冲进院内的高度,并用带有湘潭口音的方言说自己前后两夜未敢入眠。
苏仲宇今年62岁。曙光垸围拢时,他在当年团然乡书记袁汉坤的鼓励下,与众人团结奋战了两三年,靠人力肩挑把现在的曙光垸大堤筑成。之后40多年时间里,曙光垸大堤抵御了多次洪水,苏仲宇也于30多年前向垸内迁徙,与其他族兄分开,在禾公山开辟新的耕地垦殖至今。
与靖港镇世代定居于水矶口的杨姓家族相比,苏仲宇与水比邻而居只有40多年历史,而前者自300年前在沩水修筑杨家湖围算起,围堤垦殖已经超过15代人。
围垸的存与废之争
“垸”常常是人类征服自然的“光荣史”,但往往洪水过后,其存废之争骤起。
10世纪前,随着荆江北岸江汉平原不断淤积,洞庭湖在唐代成为荆江上游来水最大的水袋子(“南连青草,西吞赤沙,七八百里”)。宋代北方移民在洞庭平原的围垸开垦,至明清已规模庞大,清政府对围垸的举棋不定致使荆江泥沙入湖淤积的洲滩被不断开垦。直到1831年几次洪水后,朝廷才“禁止围垦,刨毁私垸”。此时,洞庭之地的围垦已蔓延至长沙郊外。
“高一寸是田,低一寸是水”,长沙湖区堤垸建设有千余年历史。长沙市的长善垸,五代时期己开发垦殖,此后沿江湖区相继围垸。据光绪《湖南通志》载,雍正、乾隆两朝均多次发币兴修(湖南)湖区各官围、民堤并委派人员督修,长沙县在乾隆20年前后就新建了38处民围。
湘江平原与洞庭湖区的持续淤积、围垦,导致水灾隐患也颇为严重,早在乾隆11年湖南巡抚杨锡绂就奏请严禁湖区垦筑荒地和山丘废塘垦田。杨锡绂在写给吏部的奏疏上说“(湖南)滨临洞庭各属多就湖之滨筑堤垦田,常有冲决漫溢之忧……贪目前之小利忘经久之大计”,并希望朝廷“但有碍水利即不许报垦,如有私将池塘改垦为田者查出重惩”。
在杨锡绂奏请禁止围垦拆除私围之后,长沙境内沿湖的私围并未见明显减少,争相围垦湖区之势依然愈演愈烈。有甚者徇私舞弊,将私围“仅挖一缺口而已,执行人员去后,业户旋即填复。故每致上下欺蒙,以图塞责。实际能令刨毁之垸,百无一有”。
魏源曾提出“平垸行洪”
2004年,世界自然基金会落地长沙展开的最早的项目就是在西洞庭湖推行平垸行洪。其实平垸行洪的理念,早在魏源考察湖广洞庭水系之后也颇做了一番相似的讨论。
1831年,身在江苏的魏源听说湖南老家长沙、邵阳等地普降暴雨,洪灾泛滥,灾民遍野不忍查闻。《湖南自然灾害年表》称此次水灾“滨湖田垸尽溃,受灾惨重”。《浏阳县志》记载“民房漂没,或舟行市上”。
明代长沙诗人陈岱霖也曾有诗句言“湖南五月雨连续,禾头生耳鱼上屋;桑田到处成沧海,途穷日暮吞哭声”。
熟稔洞庭掌故与湖广山河水利的魏源,在此后几年写下《湖广水利论》,辩言湖南、洞庭之水患“告灾不辍”与沿湖、沿江各地垦荒围垸,致水泄不通有关。魏源认为,湖泥淤积,居民前来围垦,围垦致泥沙持续淤积,围垦之势更剧的恶性循环。而大水之时,看似坚固的围垸,因江湖行洪面积的缩减而无力阻挡越过眼前的大水,致使“告灾不辍”。
要解决“告灾不辍”,“为今日计,不去水之碍,而免水之溃,必不能也。欲导水性,必掘水障。”
不过在魏源看来,已修筑的私垸不是都要挖毁,而是“问其垸之碍水不碍水。当其水已决者,即官垸亦不可修复,其不挡水、冲而未决者,不惟不毁,且令其加修升料,以补废垸之粮缺”。
到了新中国成立后,全长沙市逐渐修建大、小堤垸149个,垸内生产生活安定,关于围垸的存毁之争,已不再重提。
责编:印奕帆
来源:华声在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