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环同学,你到底做了什么?习近平点你名了!

2017-05-16 14:04:42 [来源:岳麓书社] [编辑:曾晓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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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4日上午,国家主席习近平在北京出席“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开幕式并发表主旨演讲。

习主席在讲话中引经据典,通过大量的古文经典、名人名言,介绍了“一带一路”承载的厚重历史,描绘了“一带一路”美好的发展愿景,透出浓浓书香味,展现了一个富于深沉文化意蕴的中国形象。

演讲中习主席提到了几位旅行家,他这样说:

“中国唐宋元时期,陆上和海上丝绸之路同步发展,中国、意大利、摩洛哥的旅行家杜环、马可·波罗、伊本·白图泰都在陆上和海上丝绸之路留下了历史印记。”

△马可·波罗像

马可·波罗早已家喻户晓,但伊本·白图泰和杜环并不为人熟知。

伊本·白图泰(1304—1377),摩洛哥旅行家,1325年,伊本·白图泰开启了一次约25年的旅行,这次旅途全程近12万公里,足迹遍及亚非欧大陆。根据他的记录,他曾跟6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元首见过面。伊本·白图泰自己记录,1346年,他到达我国泉州,游览了泉州、广州、杭州等地。

△伊本·白图泰像

杜环,中国唐代旅行家。京兆(今陕西西安)人,生卒年不详。在唐天宝十年(751),他随高仙芝在怛罗斯城(今哈萨克斯坦江布尔)与大食(阿拉伯帝国)军作战被俘,其后曾游历西亚、北非,成为第一个有名可指到过非洲并有著作的中国人。

中国去往西方的旅行家那么多,杜环到底做了什么,被习主席在讲话中“点名”?

中国人前往西方并留下在当时和后世有影响的记述,本来是鸦片战争前后五十年间(1820—1870)才有的事情,比如说容闳、林鍼、张德彝、王韬他们的著作;这比欧洲人柏郎嘉宾、鲁布鲁克、马可·波罗等东来记述中国(1274—1299),迟了至少五百年。

岳麓书社“走向世界丛书”专收国人from east to west(从东方到西方)的记述,计划收书一百种。以时间先后顺序,出国最早的第一人,当是广东嘉应州(今梅州市)人谢清高;成书最早的第一种,则是谢清高口述、杨炳南笔记的《海录》。(了解详情请搜:坠海重生,他的使命是改变中国历史?)

但是,在谢清高以前,也还有三个中国人以战俘或教徒的身份去过或接近过欧洲并且留下了文字的记载,介绍过一些关于西方的情况,不过早已散佚或不为人知罢了。其中最早的便是唐天宝十年(751)怛罗斯之战中被俘“至西海(地中海)”的杜环和他的《经行记》。

(其余两种为:元至元二十四年(1287)奉伊儿汗之命出使欧洲的畏兀尔(维吾尔)景教徒巴琐玛,有《巴琐玛西行记》(旁人所记);清康熙四十六年(1707)随耶稣会士艾约瑟去罗马教廷的樊守义,有《身见录》。)

△杜环游历路线示意图

中世纪的旅行者多半是宗教信徒,1245年来华的柏郎嘉宾,1278年西行的巴琐玛,都是传教士。比他们还更早的杜环,身份却更加特别,他乃是被入侵西域的阿拉伯大军俘虏的一名唐军战俘。

杜佑《通典》卷一九一《西戎总序》记下了这件事情:

族子环,随镇西节度使高仙芝西征,天宝十载至西海,宝应初,因贾商船舶自广州而回,著《经行记》。

天宝十载即公元751年。是年,高仙芝统率的唐军,在怛逻斯(今译塔拉斯,在吉尔吉斯境内)被阿拉伯大军击败,随军的杜环成了俘虏,被带到阿拔斯王朝的都城(在今伊拉克境),这里离地中海也就是所谓“西海”已经不远。

唐朝军队是应中亚诸国之请去帮它们抵御阿拉伯(当时叫大食)侵略的。在《全唐文》和《册府元龟》里,还保存有当时康国(今撒马尔罕地)、安国(今布哈拉地)、石国(今塔什干地)等国来唐请援的表章。康国王乌勒伽于开元七年(719)二月庚午遣使上表曰:

臣是从天主普天皇帝下百万里马蹄下草土类奴。臣种族及诸胡国,旧来赤心向大国,不曾反叛,亦不侵损大国,为大国行裨益土。从三十五年来,每共大食贼斗战……大食兵马极多,臣等力不敌也。臣入城自固,乃被大食围城。……伏乞天恩知委,送多少汉兵来此,救助臣苦难。……

(见《册府元龟》卷九九九)

中国和西域——中亚诸国,有着悠久的文化、经济和政治联系。唐朝建立以后,从贞观到开元都是“盛世”,政权统一,国力强盛,又进一步在西域——中亚扩大了自己的影响。那是一个中国人的自信心比较强,向外看得比较多的时期。

和隋唐大一统差不多同时,伊斯兰-阿拉伯亦在西亚崛起。阿拉伯人向西发展于进攻君士坦丁堡受阻后,转而向东方扩张,终于成为唐朝的劲敌。

中亚诸国本来多倾向唐朝,但高仙芝的贪婪横暴,使事情转向了反面。《旧唐书》记怛逻斯之战的背景及唐军败绩的情形云:

初,仙芝绐石国王,约为和好。乃将兵袭破之,杀其老弱,虏其丁壮,取金宝瑟瑟驼马等。国人号哭。因掠石国王东,献之于阙下。其子逃难奔走,告于诸胡国。群胡忿之,与大食连谋,将欲攻四镇。仙芝惧,领兵二万深入胡地,与大食战,仙芝大败。会夜,两军解。仙芝众为大食所杀,存者不过数千。……

此次“大败”便成了唐朝在西域开始丧失影响的转折点,也是唐朝的国运由盛而衰的转折点。战后四年,胡人安禄山拥兵称乱,国家元气在叛乱中受到了极大的斫伤,国力从此一蹶不振。不仅西域派遣军被迫撤回,番军番将反而成了左右中原政局的一大势力,诗人们也重新诅咒起“开边”和“远略”来了。

杜环淹留异域凡十馀年,至762年方得回国。尽管不是出于自愿和主动,他的“经行”仍然有着重要的意义。可惜的是,《经行记》全书早已亡佚,没有流传下来。幸而杜佑的书中记下了杜环的这番经历,并且还保存了《经行记》的某些片断,比较多的是关于大食(阿拉伯)的记事,如:

女子出门,必拥蔽其面。无问贵贱,一日五时礼天。食肉作斋,以杀生为功德。……礼堂,容数万人,每七日,王出礼拜,登高座为众说法,曰:“人生甚难,天道不易。奸非劫窃,细行谩言,安己危人,欺贫虐贱,有一于此,罪莫大焉。凡有征战,为敌所戮,必得生天;杀其敌人,获福无量。”……

这些记述不再是得自传闻,而是杜环亲目所见的情事,所以十分真实,完全没有虚构的成分。

值得指出的是:史籍所载大食使者来唐有三十六次,唐朝却从来没有使者到过大食。真正身历这一大国并且留下记述的唐人,恐怕就只有这个怛逻斯之役的战俘了。

杜环的足迹,虽然只到达今伊拉克、叙利亚一带地方,但这些地方跟拂菻(大秦)即地跨欧亚两洲的东罗马帝国已经比较接近。当时拂菻和大食也在连年争战,在大食也一定会有拂菻战俘,并且很可能和杜环有过接触。因此,残存的《经行记》片断中,关于拂菻(大秦)的记述也很平实:

拂菻国在苫国西,隔山数千里,亦曰大秦。其人颜色红白,男子悉着素衣,妇人皆服珠锦。好饮酒,尚干饼,多淫巧,善织络。或有俘在诸国,守死不改乡风。琉璃妙者,天下莫比。王城方八十里,四面境土各数千里。胜兵约有百万,常与大食相御。

所谓“苫国”在今叙利亚地,其西“隔山数千里”的大秦便是欧洲。所谓拂菻人肤色白里透红,男人穿单色衣,妇女爱好装饰,好饮酒,食面包,确实是欧洲的实际情形。有了这一节记叙,《经行记》便可算是中国人最早的西方报道了。

杜环的经历说明,人们只有互相接近,才能够彼此了解。可惜他身不由己,未能继续西行亲历欧洲。当时在大食的中国战俘不在少数,《经行记》片断中留下姓名的即有“作画者,京兆人樊淑、刘泚;织络者,河东人吕礼”等人。这些匠人把先进的中国工艺包括造纸术传到阿拉伯,和杜环一样为中西文化交流作出了贡献,这也许是“边庭流血成海水”的战争留给后世的唯一积极影响。

(以上文字摘录自钟叔河先生于二〇一五年九月十一日为“走向世界丛书(续编)”之《海录(附三种)》所撰叙论。《海录(附三种)》收书四种:谢清高《海录》、杜环《经行记》、巴琐玛《巴琐玛西行记》、樊守义《身见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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