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窑回音

2016-09-02 09:08:41 [来源:华声在线] [作者:王克英] [编辑:万姗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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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一艘阿拉伯的帆船停靠在湘江岸边。珠光宝气的阿拉伯商人收购了巨量便宜而又精美的“大唐制造”瓷器,船从湘江出发了。可是,这艘庞大的商船最终消失在印度洋……

上世纪90年代末,一群印尼人潜水采集海参时,无意之中踩到一堆瓷碗,从而在那片平淡宁静的海面上掀起了一股探海热潮,找获了一批长沙窑瓷器、唐三彩以及越窑青瓷,其中长沙窑瓷器多达5万余件,占了沉船瓷器的90%以上。这艘唐代沉没在印尼苏门答腊彭加山岛附近的阿拉伯商船“黑石号”沉船的打捞,将世人的目光引入了一个迷幻的古村落——长沙望城区石渚湖附近一个依傍在湘江边的村庄。

这里一片丘陵山地,群山环抱,满目葱茏,青山、绿水、农舍、田园,炊烟缭绕,鱼跃稻香。一千多年来,村边石渚湖和绿林环抱成的缎带,始终轻裹着这个村的柳腰。就在这个村庄的地下,静静地躺着一座完整的古窑,掩埋着中国古代釉下彩工艺的发源地,初唐时就已声名远播的陶瓷之都。这座古窑遗址,历经千年风雨,那颇有古拙稳重之感的窑区原貌犹在,窑包依旧林立,孤独清静地散发着历史的清香。

唐“安史之乱”后,传统的政治经济中心长安开始冷清、衰败。远在千里之外的潭州(现长沙市)治所的一片丘陵起伏的古村里,正燃起熊熊烈焰,从北方迁来的窑工大量聚集于此,与当地居民共同烧造陶瓷。湘籍诗人李群玉用这样的诗句描述当时的壮观场面:“古岸陶为器,高林尽一焚。焰红湘浦口,烟浊洞庭云。迥野煤飞乱,遥空爆响闻。地形穿凿势,恐到祝融坟。”窑场衰落于五代之际,宋以后为历史所尘封,直至20世纪50年代,考古学家们才揭开千年古窑的神秘盖头。

登上窑址,每一块窑砖,穿越千年后,依然附依着当年烟火的气息,散发着温润的光芒,令人仿佛置身于远去千年的历史场景。细读遗存于陶器上的每一行文字,犹如捧着一本解读这座古窑的典籍,将人们带回到千年前的窑场。数不清的窑工在这里劳苦耕作,几许哀怨,几经沧桑。为了生活,远走他乡的窑工为远方的亲人偷偷写下无限的思念:“一别行千里,来时未有期,月中三十日,无夜不相思。”当微风吹过每一个窑口,古窑上空发出的低吟,便是窑工们在祈祷:“人归千里去,心画一杯中,莫虑前途远,开航逐便风。”多么希望从这偏僻山村运往海内外的商品能够顺利到达彼岸。这些数以百计或数以千计的能工巧匠们,也许并没有万卷书的熏陶,留在瓷器上的诗文,也没有严格的韵律,却根植于社会的土壤,朴实无华,成为中唐时期新兴的市民文学的一个品种,开辟了用诗歌、警句装饰瓷器的先河,将陶瓷升华为一种文化艺术品,成为中唐时期的一颗文化明珠。

千年生生不息的历史文化的积淀,都凝聚于这座遗址里。或许是有着孕育圣人贤达热土的长沙滋养了铜官古窑,或许是古窑南北两地文化“杂交”的优势,迸发了能工巧匠的创造激情。他们另辟蹊径,把南柔北刚的民俗创造性地运用到瓷器制作上,成功地发明了釉下彩技术,打破了当时浙江越窑、河北邢窑南青北白一统天下的格局,将白瓷一定要像雪一样洁白,青瓷一定要如玉一般青翠的单调,升华为一种绚丽多彩的釉色美,烘托出大唐文化的灿烂与辉煌,让人领略到一个繁荣昌盛、色彩斑斓而又充满激情的浪漫时代,成为“陶瓷史上的里程碑”。

一坑坑泥瓦陶壶,承载着跌宕起伏的浩瀚历史,一代代筚路蓝缕的能工巧匠,用智慧、心血和汗水,编织了这世人瞩目的丰碑古迹,并慢慢探索出了一条神秘的海上“丝绸之路”。

盛唐时期,这里是最早大规模对外贸易的窑场之一,曾见证了中外文化交流的点点滴滴。铜官古窑地处洞庭湖滨,湘江下游,古窑瓷器通过水运,从湘江入洞庭下长江,经扬州、宁波、广州口岸出口20多个国家和地区,开辟了一条通往南亚到北非的“海上陶瓷之路”。当年,窑场各色瓷器成品堆积如山,世界各地的商人云集于此。湘江边停泊的货船上,满是忙碌搬运的人们,一个瓷器的世界工厂在此尽显繁华。特别是为适应外销需要,窑工们以大唐文化为底蕴,将异域文化元素融入产品,借鉴吸收、推陈出新,在中国陶瓷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页。

千年沧桑,千年轮回,如今细读这座古窑,不就是长沙走向世界的物化载体吗?不就是长沙不沿海、不沿边的内陆经济打造开放型经济的活标本吗?进入新的历史发展时期,在习总书记提出的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一带一路”的建设框架中,长沙已被定位为8个内陆开放型经济高地之一。一千多年前海上陶瓷之路的开辟,长沙古窑功不可没。与当年其他的窑场相比,长沙古窑走出了独具特色的创新、开放、发展之路。古窑回音,正呼唤着长沙乃至湖南在新的历史节点上,将产业优势、交通优势以及文化创意等优势,融合进“一带一路”建设,助力实现非凡湖南、非凡长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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