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司城申遗成功 千年土司王朝的不朽诉说

2015-07-06 07:50:18 [来源:华声在线—湖南日报] [作者:彭学明] [编辑:张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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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司城古墓群 卢瑞生摄

老司城--土司内宫遗址 卢瑞生摄

老司城祖师殿 卢瑞生摄

上天送给沃秀英这样一个好丈夫,沃秀英自然是心满意足,百般珍惜。本有佣人做饭洗衣,她却每次都要自己下厨给丈夫做可口的饭菜。丈夫外出,她必定亲手给丈夫披上披风、系好官带,丈夫回来,她必亲手泡好最好的古丈毛尖茶或保靖黄金茶,端给丈夫。晚上就寝时,她必给丈夫打好洗澡水,给丈夫搓澡洗脚。闲来无事时,她就给丈夫织花带、做布鞋、绣鞋垫,有时,还跟丈夫鸾凤和鸣,你来我往地唱一夜土家情歌,跳几回土家舞蹈。丈夫是天上掉下来的乐圣,她是天上掉下来的歌神。乐圣和歌神的心声,是老司城飘出的天籁之音。

应该说,彭彦晞开始是抱着一种野心去应付沃秀英的。尽管沃秀英的美貌,也一下子像乌云中露出的金光,照亮了他,迷住了他,他也从心底爱着这个心地和面容都一样美丽的女人,但他却时刻警告自己不要忘了自己的使命,警告自己不要爱上这个女人。他表面像一朵花,让心情开得灿烂,内心却如铁门,扣上了一把厚重的锁。他是朝廷派来的。他有刺杀沃撮冲的任务。那是国家的大业。他的内心不能装下这个天下第一好的女人,他得装下国家、民族和大义。所以,他一天到晚想的是如何寻找机会杀掉沃撮冲。

成了沃撮冲姑爷的彭彦晞天天在沃撮冲身边,按理有机会刺杀沃撮冲。他的弟弟彭彦昭和另外30几个人也都被贤惠的沃秀英接进了老司城,也都在沃撮冲身边做事。但他们都始终找不到刺杀沃撮冲的机会。一是沃撮冲本身武艺高强,二是他身边的几个干将个个猛如老虎。湘西人之所以英勇善战,就在于湘西人平时为民,战时为兵,每个部落和家族都养有家丁,忙时务农,闲时练兵。沃撮冲,土家族语就是打猎的头人。沃撮冲本姓王,因为打猎厉害,人们便把他敬奉为猎神,称为沃撮冲。沃撮冲的箭法、枪法,远胜彭彦晞。生擒虎豹,活捉飞禽,是他的拿手好戏。在老司城遗址发掘的过程中,我们看到了成堆成山的虎骨豹骨和鹿角麝角。这都是沃撮冲和他的手下猎杀的遗物。他身边的努力嘎巴、科洞毛人、向官大人、昔枯惹其、田好汉五大金刚,个个也是神勇无比,十个八个人,根本拢不了他们的边。这使得彭彦晞寝食难安,焦虑成疾,瘦了一圈。

直到公元907年的10月,沃撮冲生日时,彭彦晞才找到最佳时机。

沃撮冲生日当天的王宫张灯结彩,鼓乐喧天,人声鼎沸。一派喜庆的热闹景象。跳茅古斯舞的、跳铜铃舞的、跳摆手舞的、还有舞龙灯、舞狮子和耍蚌壳灯的,都在王宫门前的摆手堂上载歌载舞,纷披上阵。

各路蛮领都来朝贺。

彭彦晞也特地在前三天就搭好了戏台,要为沃撮冲亲自唱一回《荆轲刺秦王》。

见女婿如此孝顺,沃撮冲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不禁对女儿连声夸赞。沃撮冲说:好好好,我就爱看这出戏,秦王那么残暴,我要是那荆轲,我也要刺那秦王。

殊不知,女儿的心里翻江倒海,痛苦不堪。黄连一样的泪水,在心里涨成了一片苦海。

她知道,夫君彭彦晞的父亲彭瑊率领的官兵,已星夜兼程,从辰州赶往溪州,兵临城下,把老司城围得水泄不通了。夫君已经与朝廷做好了里应外合的一切准备。今天的戏台,就是父王的断头台。父王的生日,就是父王的祭日。而她,就要眼睁睁看着夫君把父王送上断头台的那把刀、那根香和那个不忠不孝的人。

当她心爱的夫君彭彦晞流着泪对沃秀英说他对不起她,说他不姓秦,姓彭,是朝廷派来刺杀父王的时候,沃秀英犹如五雷轰顶,她万万没想到她深爱着的丈夫居然是养在身边的一条毒蛇!她一下子推开彭彦晞,迅速抽出长剑,指向彭彦晞要杀了他。

但是当彭彦晞告诉她朝廷已经大兵压境,好几万人马就埋伏在城外,他不杀父王,别人也会杀了父王,并且还会株连九族,殃及他俩的孩子和亲人时,沃秀英傻了。特别是当她听彭彦晞说,杀了父王,可以给全城百姓免除一场战争灾难,可以救全城百姓于血火时,她痛苦地放下了指向彭彦晞的剑。深明大义的她不能让全城百姓和亲人孩子都因为父王一人而断送性命。于是,她痛苦地放弃了父王,选择了百姓、亲人和夫君,或者说选择了一个国家和民族。

此刻,我们可以想象沃秀英抱着孩子陪着父王坐在观礼台上看彭彦晞演戏时,她心里流的血与泪足以染遍整个老司城,可以想象一个土家族女子为了民族和国家所忍受的巨大悲怆足以撼天动地。幸好,怀里的孩子,可以掩饰她内心的惶恐、痛苦和悲伤。她和彭彦晞的儿子彭师裕早在半年前就出生了。初为人母的幸福,胜过了所有的幸福。这儿子,长着一副像她一样美丽的脸蛋,像他一样美丽的眼睛、鼻子和嘴唇,还有酒窝窝。小可爱张着小手,咯咯傻笑和咿呀学语的神情,简直就是彭彦晞的翻版。彭彦晞跟她亲昵撒娇时,也是这般神态和傻样的。

沃秀英就这样一边逗弄着儿子,一边坐在父王身边,心神不定地看夫君的《荆轲刺秦王》。

台上,彭彦晞唱:“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台下,沃撮冲使劲鼓掌叫好。

台上,彭彦晞拔出刀来刺向秦王,刀子却飞向了台下的土王。

土王虽大惊失色,却眼疾身快,躬身闪避了飞刀。一个随从,死于非命。

一干人迅速冲向彭彦晞。擒拿刺客。科洞毛人却舍身相救,掩护彭彦晞突围。

努力嘎巴也拉起沃秀英迅速向外逃跑。

沃撮冲永远也不会明白,她女儿不但背叛了他,还帮助彭彦晞用高官厚禄和怀柔政策,千方百计地笼络了沃撮冲身边最得力和信任的两员大将科洞毛人与努力嘎巴,使得两员大将对他们百般感激,俯首听命。

埋伏在外边的朝廷官兵,在彭瑊的带领下,潮水般地往老司城冲进来。

沃撮冲只得慌忙逃窜。

彭瑊和彭彦晞带领队伍一路追赶。最后将沃撮冲歼灭于今龙山县洗车乡西沃坪。

由于沃撮冲是往龙山县方向逃窜的,龙山县当地就有了这样的民间传说。传说沃撮冲仓促应战逃跑时,在首车上的马车,所以龙山县今天还有一地名叫首车;彭瑊的千军万马追到到马蹄寨时,到处都是马蹄踏出的蹄印,所以,龙山县今天还有一地名叫马蹄寨;在农车,沃撮冲用笼子罩住车子,所以龙山县至今还有一地名叫农车;过苗市时车掉入河中,捞起车又跑,所以龙山县至今有一地名叫捞车;到了洗车,洗了车又跑,所以龙山县至今有一地名叫洗车;最后在洛塔弃车而逃到高耸的沃着停(teng,二声),所以龙山县至今还有一地名叫落塔,一地名叫沃着停。停了,就是走不动了,所以,叫沃着停。最后因兵尽粮绝,孤家寡人,加上彭瑊联络湖北土司向柏林放火烧山,他便趁夜从绝壁顺索而下,中箭中刀,投奔他的结拜兄弟惹巴冲,所以,龙山县今仍有地名惹巴冲。奔至距沃着停十多里远的西禾坪而死,此地于是叫死沃坪,因死沃坪太不吉利,乡亲们改叫西沃坪至今。

龙山县流传至今的民间传说,也许是口口相传的最准确的历史。因为民间传说,往往是最生动的历史符号和最准确的历史记录;刻在民间,并世代流传的记忆,往往是最没有粉饰、最真实可靠的记忆。

写此文时,我参照了永顺民委向盛福老人的《土司王朝》一书,我打电话问他所写的一些故事,是他根据史料写的还是杜撰的,他说,是根据史料和民间传说合成的,没有一个故事是他瞎编的,不信,让我可以问问老司城和以前溪州附近的中老年人,他们几乎都晓得这些民间传说。他说,这是写史,他只能接近历史,逼近真相,而不能远离历史和真相。他已经70岁高龄了,在老司城土生土长,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老司城,他有责任和义务把这些民间世代传下来的历史,记录下来,留给后人。

是的,许多历史是官方的文字留下来的,而许多历史是民间一代一代口传下来的。我相信历史,尊重历史,更相信民间,尊重民间。官方的历史往往是胜利者的礼物,不是失败者的礼帽。而官方写的历史,都只会顺着官方的意志,朝着官方有利的方向给后来者指历史的路。所以官方的历史,是胜利者的历史,只会以胜利者的面目出现,那么,官方的历史往往只会为胜利者加冠戴帽,为历史去黑描红,把胜利者的荣光放大,败笔缩小甚至抹去,把失败者败笔放大荣光抹去,甚至根本不提失败者,把失败者干脆从历史的舞台中隐去。最多把失败者一笔带过。

所以,我在尊重官方的正史时,某种意义更尊重民间,相信民间的“野史”。当然,民间也会通过一代一代的演绎把自己心目中的英雄成倍放大和神话,但捕风捉影,还得有风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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